陶火烛古今——人大考古2022年通州田野考古实习烧窑活动纪实
因为疫情的原因,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2019级考古学本科生的考古实习于6月8日开始在北京通州路县故城工地展开。在实习的第一周,同学们的工作以整理出土陶片为主,在归纳的过程中,同学们对陶片进行了充分观察,也针对汉代制陶术提出了一系列问题。对制陶过程中涉及到的具体操作问题,实验考古可以给出一个形象的解答。为此,参与实习的师生筹备了一次实践活动,利用实验考古的方法体验汉代的陶器制作流程。
为此,领队王晓琨老师特邀毕业于英国谢菲尔德大学实验考古方向的唐邦城老师,担任本项工作的特别指导老师。2022年6月17日晚,通州考古实习的第一次实践活动——实验考古视野下的汉代陶器研究正式开始,至6月20日早晨结束,其主要内容为重建路县故城遗址中的汉代陶窑,以及按照古代制陶技术生产制作陶器,体验汉代制陶工艺。
6月17日晚20:00
陈晓露老师、唐邦城老师与同学们齐聚工作站会议室,进行实践活动之前的培训。结合北京市考古研究院孙勐老师在通州路县故城遗址中发现的陶窑遗迹,发现该区域汉代窑址的主要特点如下:倒焰窑结构,窑室后部带有一个烟囱。待烧制的陶器放置在被称为“窑床”的等腰梯形平台上。窑床之前放置木材的凹槽被称为“火膛”。烟道设计有助于调节窑室内的烧成温度、烧制气氛等,这样的设计使得窑内温度可达1000℃以上,在还原气氛中烧制精美的灰陶。
受客观条件所限,现在所能见到的窑址多只残余地面结构,还应有防止陶窑火力流失的穹顶与突出的烟囱,其具体形制有待研究,也是本次实验中需要解决的问题之一。
在介绍完汉代的烧窑方式后,老师们说明了实践活动的具体内容:对窑址进行观察,思考陶窑所处地理位置的区位优势以及陶窑遗址的具体性质。要特别注意路县故城陶窑遗址中的黑泥层与沙层:据推测,黑泥层不仅为烟熏痕迹,还可能是由小麦秸秆制作的麦秸泥,在建造陶窑时涂抹在窑床与窑壁上,经过烧灼可使陶窑坚硬耐用;沙层则是陶器烧制时常见的底部铺料,以便陶器烧制完成时能够顺利取出。本次实验就将根据遗址情况重建一座汉代陶窑,并实地进行陶器的烧制。
修建陶窑需要两到三天的工期,在此期间内,老师与同学利用前日在路县故城遗址探方中提取的土样,自行制作一批夹砂陶器。陶器的羼和料选用了常见的细河沙、石英砂、方解石等,分别代表夹细砂与夹粗砂两类不同的夹砂陶;陶器的制作方法则选取了轮制法、泥条盘筑法、泥条圈筑法及捏制法四种。
最后,老师们提醒了进行实践活动的注意事项,强调了工地安全与用火安全的重要性,简短而精炼的讨论在同学们的期待中落下帷幕。
6月18日早8:40
实践活动正式开始。师生到达了镜河工地陶窑发掘遗址,实地观察了孙勐老师主持发掘的汉代陶窑。这座陶窑规模较小,陶窑使用面积不超过4m2,陶窑的操作面已不存,但窑床与火膛保存相对完整,内部结构明了。窑床呈前窄后宽的等腰梯形,窑壁残厚约6厘米,黑泥层与红烧土层清晰可见。窑床南部可见烟囱的残留部分,北部则是下挖约半人高的火膛。根据陶窑结构,推测该陶窑以烧制灰陶为主。
在参观的过程中,同学们针对前日老师提出的观察目标提出了各种问题。如陶窑与附近河道的区位联系,除去方便在制作陶器时取水以外,还应当与陶窑的建造有关。修建陶窑拱顶的原料为黄土,质地较为疏松,但与水混合后就变得致密,涂上麦秸层予以烧制之后,就能制作出使用寿命相当长久的陶窑。同学们还根据老师提供的资料,将路县故城城外发现的陶窑与汉长安城中的陶窑进行对比,学习了中小型陶窑与大型陶窑在烧制规模与技术上的不同:路县故城的陶窑可能为民用私窑,以烧制生活器具为主,没有具备多个通风口的排烟系统与窑内使得陶窑火力更加均匀的低矮砖墙,能够容纳的陶器数量也较为有限。
实验考古的基本方法是“假说演绎法”,利用具体的手段还原古代的生产方式,提出假说并证明之。为了集思广益,让假说的推测更合理,我们还邀请了中国科学院大学人文学院考古学与人类学系罗武干老师、尚雪老师参与现场讨论。根据考古发现的遗迹,老师们提出了系列推测:在窑址设计上,等腰梯形的窑床加速窑内热空气的流动,利于陶窑升温;烟囱则可以控制陶窑内的烧制氛围,便于控制陶器色泽。在建造方法上,这座陶窑的建造顺序应当是先确定窑床的位置,掏出窑床后,再制作分列两端的火塘与烟道;坍塌的穹顶尺寸无法确定,但要能满足陶工在其中作业,推定其高度应能容纳一人。重建的陶窑正是参照这些尺寸进行还原的。选定了开掘新陶窑的地面后,确定了一个长2.4m,宽1.9m的建窑范围,工人师傅依照指示将地层继续下挖约1.3m,形成一个长方的土台,掏空内里的土层并修出烟道与火膛后,重建陶窑的主体结构就完成了。
窑址所在的镜河工地陶窑遗址面积较大,除去陶窑遗址,还发现了水井与灰坑,出土木器、陶器等遗物相当丰富。仿制陶窑位于探方之外的宽阔隔梁之上,在开掘陶窑的过程中还出现了“意外之喜”,找到了一个未经发掘的灰坑。灰坑之内不仅发现大量陶片、陶器,还出土了相当数量的骨骼。起初,师生推测这里可能有一座陶工的墓葬,但在辨认之后发现出土的多为猪、羊等动物的骨骼。清理灰坑的工作虽然放缓了修建陶窑的节奏,但对于还未在工地中发掘汉代地层的同学们来说,也不失为实习中一次宝贵的整理预演。灰坑内的包含物在师生合力之下被妥善提取,作为标本带回工作站进行下一步研究。完成了陶窑的选址,初步修建了陶窑的结构后,上午的实践活动也告一段落,师生回到了考古基地,等待陶窑大功告成。
6月18日下午14:30
下午的实践活动在午后14:30准时开始。在正式开始体验陶器制作前,受路县故城考古队孙勐老师的委托,黄星老师带领大家见证了路县故城遗址的最新发现。修复工作室内汇聚了路县遗址考古发现的精华,保存着各种难得一见的遗物——如在水井中发现,必须在水中保存的麻绳、苇席等织物,能够反映汉代食谱内容的栗子壳、瓜子壳、植物种子等食物遗存,一般条件下难以保存的水井木制构件等。更有涂以朱砂的精致木匣,完整的铁制农具、铁权和大量五铢钱。爱好篆刻的王呈祥同学还对一枚出土印信上的文字提出了自己的解读。这些新出土文物极大地丰富了同学们对路县故城遗址的理解,孙勐老师的工作室也忠实地体现了一位考古工作者的状态,使得同学们更加走近了专业考古人的日常生活。
参观结束后,制作陶器的原料已经到位,实验考古视野之下的陶器制作工艺体验活动正式开始。使用的陶土来自先前开掘的探方,作为羼和料的成分则是方解石、石英砂与细河沙,为了还原陶器表面的有色涂层,还准备了红色的赤铁粉。其中,由于方解石为大块的结晶,还需要用研钵磨细磨碎。为了探明泥土颗粒对夹砂陶成品的影响,在过筛土壤时准备了目数不同的网筛。除去现代的金属网筛,还准备了传统的竹编筛网。据观察,一些陶器底部出现的席纹与传统筛子上的纹路相似,可能就是利用竹编筛子搬运陶器时形成的。
陶器是水与土的艺术。过筛陶土,添加羼和料,充分混匀并加入适量的水后,亟待塑形的陶土就制备完成了。实验考古注重对照组与实验组的对比,由于使用的网筛目数不同,羼和料粗细不同,四组陶土明显呈现出了不同的特征,能够对应遗址中出土的多个夹砂陶种类。
利用这些陶土,同学们采用轮制法,泥条盘筑法,泥条圈筑法及捏制法四种不同的制陶方法,热情高涨地制作了一批手工陶器。由于傍晚有雨,这些半成品被带回工作室阴干,预备翌日送入挖好的陶窑,制成真正的陶器。
6月19日
在镜河工地上开掘的陶窑已经完成。下午15:00,师生携带着已经阴干一晚的陶器,放入陶窑进行烧制。
受通州区用火规定限制,本次实验的燃料并非木柴,而是更安全的无烟炭。在火膛内点火后,窑门用砖与木板封闭起来,烧制与冷却共计还需要一晚的时间。
6月20日早8时
回到陶窑的师生们取回了制作完成的陶器。由于步骤周密、安排谨慎,陶器的烧制相当成功,没有出现坍塌、炸膛等可能出现的意外事故;火塘内还出现了典型的红烧土,与汉代陶窑遗迹相似。同学们兴致高涨地总结了制作陶器的经验,期待着下一次的实验考古实践。
作者:刘畅
摄影:刘畅 黄星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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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文博中国”微信公众号
编辑 | 张小筑 实习编辑 | 谢雨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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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制 | 李 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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