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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新知 | 新见《长白山人参》碑年代考

我要新鲜事2023-05-07 12:50:292

作者:赵里萌

2021年6月17日,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安图县文物管理所的考古人员在长白山脚下的安图县两江镇白河屯发现了一方石碑(图一)。此碑为汉白玉质,整体呈长方形,碑首为抹角方形,碑底设榫头,通高88、宽45~50、厚11~13厘米,正面刻有“长白山人参”五字(下简称“人参碑”),背后有两字墨书,漫漶难识。石碑大部分埋于地下,附近未见文化堆积,碑底淤泥中伴出青砖,部分有手印纹。对于石碑的年代,调查者的意见较为保守,认为其“不早于金代晚期,最晚可能到民国时期。”这种断代意见无疑是严谨的,但长白山腹地的出土碑刻十分稀见,尽管可用信息较少,我们还是有必要对其年代做进一步分析。

图一 长白山新出土“人参碑”

长白山地区目前已知的古代碑碣多与清廷历次派员踏查长白山、勘察边界有关。康熙十六年(1677),武木讷奉命踏查长白山,至额赫纳阴(抚松附近)沿长白山西坡登临,此次踏查仅垒石记路,未曾立碑。康熙五十一年(1712),穆克登受命勘察图们江源,此行溯鸭绿江而上,自长白山南坡登顶,并在小白山分水岭上立碑。光绪三十四年(1908),刘建封等受命勘界,兼查长白山江岗地貌及三江之源,此后刘建封又多次登临山顶,留下了“天女浴躬处”“众山皆小”“避风石”等碑刻。武木讷、穆克登的踏查路线均未经行长白山北坡,应与“人参碑”无涉。刘建封对长白山的考察最详,且颇好勒石留记,但其所立之碑均有题名、纪年,立碑之事也均详记于著作,此碑应非刘氏所为。从石碑的形制来看,“人参碑”碑首向两侧凸出,抹角不明显。而该地区已知的清代小型石碑多为平顶抹角、侧边平直(图二),两者是有一定区别的。另一方面,石碑出土地附近虽是人参产地,但并不是清代的官方参场。清代早中期的参场在辽东的苏子河、佟佳江流域,此外还有吉林乌喇、宁古塔等地,至康熙年间新发现了乌苏里大参场,采参中心逐渐转移到了乌苏里江、绥芬河流域。至于供御的人参,康熙四十八年(1709)曾议定宁古塔附近的人参“专备上用,不准常人采挖”(《大清会典事例》)。如此看来,“人参碑”与清代的参务关系不大。

图二 长白山地区的清代小型石碑

(1.穆克登立于小白山分水岭 2.吴大澂立于珲春市春化乡 3.刘建封立于长白山老岭 4.吴禄贞立于安图县石门镇)

“人参碑”造型简单,仅从形制上很难断代,但伴出的手印纹砖却提供了关键信息。手印纹砖主要流行于唐宋时期,在东北地区则常见于辽金时期的城址、墓葬、建筑址中(图三),元代以后基本不见。长白山在辽代、元代皆属女真部族的渔猎之地,其生产力水平较低,可排除是此两期遗物。金朝视长白山为肇兴之地,先后册封长白山为“兴国灵应王”“开天宏圣帝”,并专门修建了长白山神庙供奉(故址在今二道白河镇宝马城),不仅春秋降香,还数次遣使报谢、祭祀。金人在长白山腹地的活动频率、规模远非清代的几次勘边可比。根据伴出的手印纹砖,将“人参碑”的年代推定在金代中晚期应无问题。

图三 “人参碑”伴出手印纹砖对比图

(1.“人参碑”出土 2.金上京南垣西门出土)

石碑有榫头,但未发现石质碑座,其体量较小,应不会配备碑亭,因此青砖可能与碑座有关。辽宁地区以往曾出土有金代“同昌县里堠碑”“来宾县里堠碑”,与“人参碑”的体量相当,怀疑“人参碑”的底座可能也采用了唐宋时期流行的里堠样式,即覆斗状的夯土包砖基座(图四)。宝马城遗址的东北侧有一处金代砖瓦窑群,“人参碑”处发现的青砖很可能来自这里。此外,“人参碑”的材质尤其令人印象深刻,因为汉白玉并非长白山所有,最近的产地是在千里之外的北京房山,运费之巨,显非寻常人家所能承受,大概率是金廷皇室所为。至于为何选用汉白玉,或许与金德属金、颜色尚白有关,或许是为了附会长白山为白衣观音所居、鸟兽皆白的传说(《松漠纪闻》),或许只是为了凸显规格。

石碑的内容似乎是对长白山名胜风物的标记。女真人在辽代便用人参与契丹人贸易,在金代更是东北地区的重要物产。而中国古代的人参又可分为桔梗科的上党参和五加科的辽东参,自古医家便对两者的高低争论不休。出于华夷之分,宋人多褒党参而贬辽参,如苏轼的《人参》诗即有“上党天下脊,辽东真井底”之句。“人参碑”之设立或许与金代官方对辽参的抬爱有关。此外,人参在古代也被视为祥瑞之物,甚至被当成“王气”的象征,立碑之意,或许也与此有关。

图四 关于里堠的图像材料

(1.宋·李嵩《骷髅幻戏图》 2.清·冯宁《仿宋院本<金陵图>》)

图五 “人参碑”位置示意图

“人参碑”出土地南距宝马城遗址14.5公里(图五),沿头道白河上下相连,两者关系应十分密切。在长白山原始森林中修建并长期运营一座大型神庙是一个十分浩大的工程,这起码需要一个可靠的交通运输网络作为支撑。石碑的发现,对于复原这一交通网络极为重要。根据石碑的出土位置,可以明确前往长白山神庙的最末段路程应在二道江至头道白河一线。“人参碑”与宝马城共同构成了呈线状分布的金代遗迹群,让宝马城遗址在长白山腹地不再是孤星般的存在,使金代的长白山封祀在物质遗存层面上更为立体、丰富。

(作者单位:吉林大学考古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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