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梭人是什么人?两千年前西北游牧放牦牛,如今西南定居搞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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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关于摩梭人的文章我发布于2020年8月23日,题目为《想了想,关于摩梭,除了母系、走婚,别的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了》。当时翻了4本专著、20本硕博论文、150篇期刊等资料,花了8个晚上、4天周末的时间来写作。完成后,全文12000余字,对摩梭人有了一个相对完整的了解。为便于阅读,现将全文拆分,以专题形式发布,每个专题突出一个重点。
五个专题分别为:
专题一 摩梭人是什么人?两千年前西北游牧放牦牛,如今西南定居搞旅游
专题二 母系也有强大男权,走婚还搞男女分隔,带你认识更真实的摩梭
专题三 摩梭人走婚,摩梭喇嘛走不走?喇嘛怎么想,当地人怎么看
专题四 摩梭人、老秦人,一西南、一西北,差两千年,说他们是亲戚你信吗
专题五 摩梭现状:计划生育、民族平等、社会重构…我们都一样
在信息传播无比迅猛的当下,泸沽湖作为一处超漂亮的高山湖泊,可谓网红圣地,即便没有实地游览过,也有无数只拍风景不拍人的up主积极向你展示“舍得iPhone泡水里,清澈湖水猪槽船”的勇毅。偶有一两文艺小青年,带着诗和远方,到泸沽湖畔拍摄想象中的“女儿国”,嘴里念叨的还是让人一听开头就反胃的导游词。淹没在“东方女儿国”“母系”“走婚”等等标签里的摩梭人,一提起来好像知道,但仔细一想,又什么都不知道。
前段时间,云南省博物馆的好友打电话,说他们团队花了4年时间,筹备展出了《摩梭Moso:家庭·婚姻·对话》展览,我很期待这个展览。但读了相关报道后,总觉得不够痛快,那些报道怎么看都像是没怎么加工的新闻通稿,读起来干干巴巴,味同嚼蜡。好在云南省博物馆做了网上展厅,我准备边参观网上展览,边找资料,自己动手,来看看摩梭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族群。
账号找回来后,还没想好要发什么。想来想去,总有很多感兴趣的问题,而度娘给的答案往往像在糊弄小孩。这个账号,就记录好奇宝宝找答案吧。
言归正传,来记录一下我想知道的摩梭。
专题的第一部分,先来看看摩梭人到底是什么人,也就是他们的族群来源。摩梭人的族源有一定的复杂性,一个是族群迁徙的问题,一个是新中国成立后的民族识别问题。
费孝通先生提出过一个“藏彝走廊”的概念。西藏东部和四川、云南西部一带为横断山脉,怒江、澜沧江、金沙江、雅砻江、大渡河、岷江六条大江自北向南穿流,形成了南北走向的天然河谷通道。这条走廊大体以康定为中心,北连甘、青,南达滇、藏。走廊东部为汉族聚居区,西部是藏族聚居区,中间的河谷成了历史上西北羌、氐等族(现今走廊内藏、彝、羌语支的民族)南下的孔道,摩梭人就是南下羌人的一支。从考古材料看,在川滇西部,众多的石棺葬群多分布在几大河流及支流两岸,远离河流的石棺墓葬几乎没有。童恩正、李绍明、张增祺等认为,这些石棺葬可能与迁徙的人群有关。
(要是实在对这个地理没概念,想象一下中央红军长征的路线、刘伯承和彝族小叶丹歃血结盟,大体走的也是这个廊道,只是在廊道东部,反向往北走,从云贵到甘肃。)
汉族文献对摩梭的记载,《后汉书》称为“牦牛种”,摩梭原始宗教达巴口传经也说,古代摩梭为游牧民族,自称为放牦牛人。晋以后,“摩梭”的各种记载常见于文献,写作“摩沙”“么些”“摩挲”“磨些”“么西”“摩娑”等等,基本都是“摩梭”的同音异写。
但文献中的“摩梭”一词,并不特指现今泸沽湖畔的摩梭人,而是指整个纳西先民。
汉族文献记载的“摩沙”逐步南迁定居,到近代,形成了东西两个虽同源,但又有区别的族群,方言也分成了两个区。西部族群以丽江为中心,自称“纳西”“纳喜”,人口在23万左右,约占民族识别后的纳西族总人口的70%,与汉族、白族来往频繁。东部族群自称“纳日”等,居住于川滇交界的泸沽湖周边,人口约6万(就是现在以母系闻名的摩梭人),多与普米族、藏族、傈僳族、彝族接触,信仰藏传佛教和原始的达巴教。东西两个方言区,语法差异小,但词汇、语音差别大。
东部“纳日”族群的变量还增加了蒙古族。公元1253年,忽必烈率军南征大理,在泸沽湖驻屯了相当时间,当地“么些”酋领归附。明初,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降明的元平章月鲁帖木儿复叛,以“么些”势力为后盾,失败后退入盐源,联合“么些”诸部与明军周旋了五年,可见双方关系之密切。
到新中国成立后,开展民族识别工作,云南境内的“纳西”“纳日”被识别为同一族群,以人口居多数的“纳西”作为整个族群的正式法定名称。四川境内,泸沽湖东岸同属于“纳日”的族群,未经民族识别,而沿用了某些上层人士的说法,直接填报了“蒙古族”。
问题来了,云南境内、泸沽湖西的纳日人拒不接受“纳西”族称,也否认为蒙古族,而是坚决要求为“摩梭族”单一民族。四川境内、湖东的填报为蒙古族的纳日人则反对用他称“摩梭”来称呼族群,认为带有歧视含义。但不管是湖西、湖东的纳日人,又一致认为双方是同一族。
据说四川境内纳日上层填报“蒙族”的动机,是想将盐源、木里和宁蒗相邻县的纳日人纳到一处,建立至少相当于县一级的自治单位。这些上层有可能真认为自己是成吉思汗之后,也可能只是单纯想背靠一个天高皇帝远、几乎不可能影响自己的主要少数民族,对抗归入纳西族。1984年,四川一侧“纳日”人要求归并蒙古族的意愿得到落实,四川省人民政府批准木里、盐源两县成立4个蒙古族乡。
另一边,云南一侧的“纳日”人持续抗争。1990年,云南省人大常委会通过了《宁蒗彝族自治县自治条例》,明确“自治县内还居住着汉族、摩梭人、普米族、傈僳族、纳西族、壮族、藏族、白族、苗族、回族、傣族等民族”,将“摩梭人”作为纳日人的合法称谓,与汉族、纳西族等并列。
云南方面争取“摩梭”族称的要求,又很快得到了四川纳日人的响应。1992年,署名“泸沽湖畔左所区广大摩梭族干部群众”的一份报告递交到了上级部门,题目为《四川省盐源县左所区摩梭群众关于实事求是地重新认定左所蒙古族恢复摩梭族的报告》。
泸沽湖畔摩梭人的民族问题,既是学术问题,更是政策问题。怎么解决,由他们,也不由他们。
2003年,发表了一篇《Y染色体、线粒体DNA多态性与云南宁蒗摩梭人的族源研究》的文章,试图通过遗传学的方法研究摩梭人的族源。结果显示,摩梭人的父系遗传结构与云南藏族最接近,而母系遗传结构最接近丽江纳西族,提示其父系和母系基因库具有不同的来源。研究报告很大胆地把父系指向了喇嘛,引用别的文章认为喇嘛教在其宗教信仰中占统治地位,喇嘛不仅公开结交女性,甚至还有特殊的宗教仪式。对此,我没研究,不好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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