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展:西王母、东王公、九尾狐等所表现的汉代铜镜里的神仙世界
西王母
西王母是汉代最重要的神祇之一,但其形象和地位在不断演变。
《山海经》中的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善啸,蓬发戴胜”,俨然凶神的形象;而西汉司马相如《大人赋》中的西王母,则变成一位“暠然白首”的仙人。西汉《淮南子·览冥训》云:“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更是将西王母当成掌管不死之药的仙人。
铭文:汉有善铜出丹阳,和已银锡清且明,左龙右虎主四彭,八子九。
最迟至西汉晚期,西王母信仰走向兴盛,哀帝建平四年甚至出现了传行“西王母筹”、祭祀西王母的全国性群众运动。该运动自正月至秋季,席卷京师和二十六个郡国。
关东民传行西王母筹,经历郡国,西入关至京师。民又会聚祠西王母,或夜持火上屋,击鼓号呼相惊恐。——《汉书·哀帝纪》
东 王公
在很长一段时期内,西王母一直是独尊的主神形象,并没有一个男性主神与之对应。但是,随着阴阳五行学说的发展与影响,一个与西王母平起平坐的男性主神——东王公,被创造出来了。
铭文:吾作明竟(镜),幽湅三商,配像万疆,统德序道,敬奉贤,天下宗□,服者公卿,曾(增)年益寿,富贵番昌,其师命长兮。
江西南昌西汉海昏侯墓出土镜框边框(线图)图引自《江西南昌西汉海昏侯刘贺墓出土“孔子镜屏”复原研究》,《文物》2022年第3期:图一
此前通过对汉代画像的梳理,学界认为东王公图像出现较晚,不早于东汉中期(约公元2世纪)。但西汉海昏侯刘贺墓(刘贺亡于公元前59年)出土的衣镜,更新了学界的认知。
该衣镜的镜框上则出现了西王母和东王公的图像,镜盖上题有《衣镜赋》,其中就有“西王母兮东王公,福憙所归兮淳恩臧”之句。
群神组合
在画像镜中,与西王母、东王公相搭配的一般是车马、神兽,西王母与东王公是唯二的神人。
但在装饰有半圆和方枚的神兽镜中,则有西王母、东王公、黄帝、伯牙和子期等四组神人。这表明在东汉的造神运动中,不同的祀神体系、神话传说互相糅合,西王母、东王公的主神地位渐趋式微。
重列式神兽镜打破了以往以镜纽为中心的排列方式,依照方位与天象对应的原则,将神人神兽上下分行安排,是当时较为完备的神像图谱,强调“众神见容”和“上应列宿”。
此类图像中,西王母与东王公的主神地位不再凸显,只是众神序列中的一员。这种变化,是东汉末年道教对先秦以来神仙思想、仙人群体进行大规模整合改造的结果。
铭文:杜氏作珍奇镜兮,世之未有兮,涑五解之英华,毕而无极兮,上西王母与王(玉)女,宜孙保子兮,得而诊,吏人服之曾(增)官秩,白衣服之金财足,与天无极。
在汉代的画像砖石中,作为主神的西王母有着较为稳定的神禽异兽及仙界景观物象配置。
其中,出现频度最高的是捣药玉免、九尾狐、三足乌、蟾岭、羽人、仙草、药樽、龙虎座等。作为彰显仙界特征的“符号”它们与主神一起,构成了丰富多彩的西王母神仙世界。
九尾狐既是西王母仙界中常见的神兽,也是像凤凰、麒麟、白鹿等一样的祥瑞动物。
东汉《白虎通·封禅》载:“(王)德至鸟兽,则凤皇翔、鸾鸟舞、麒麟臻、白虎动、狐九尾、白雉降、白鹿见、白鸟下。”
在汉代神话中,三足乌是日精,也是被西王母役使的取食鸟。如东汉张揖曰:“三足鸟,青鸟也,主为西王母取食。”
蟾蜍是月精,也与西王母的不死之药有关联。如西汉《淮南子·览冥训》载:“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托身于月,是为蟾蜍,而为月精。”
乐 舞 百 戏
在汉代,乐舞百戏有两种功能:其一为娱神,即用于祭祀神灵,祈求福祥;其二为娱人,为宴飨中的宾主助兴。
如东汉张衡《舞赋》载:“且夫九德之歌,九韶之舞,化如凯风,泽譬时雨。移风易俗,混一齐楚。以祀则神祇来格,以飨则宾主乐胥。”
汉代的舞蹈,以手袖与腰肢的动作为主,体态婀娜多姿、舞风灵动飘逸,刚柔并济,焕发出青春与力量的勃勃生机。乐舞之外,杂技、幻术、俳优侏儒戏、角抵、驯兽、斗兽等百戏,也是贵族宴饮时的娱乐助兴节目。
长袖舞:舞人手中不持一物,凭借长袖交绕飞舞的千姿百态来表达各种复杂的思想感情。
巾舞:舞人手持长巾,巾一端裹有短棍,便于手持、将巾舞出各种花样,有的长巾可长达两丈有余。
鼗舞:舞人手中持有鼗鼓,鼗鼓之形与当代拨浪鼓相似,一边敲击出动听的韵律、一边随之舞动。
盘鼓舞:是将盘、鼓置于地上作为舞具,舞人或站立于鼓、盘之上,或环绕鼓、盘之侧,进行表演。盘鼓舞带有杂技的性质,因此要求舞者有较高技艺。
叠案倒立:是倒立与“安息五案”相糅在一起的杂技,是一种叠案技艺,类似于今天的“迭椅倒立”。伎人在案上倒立,案数不等,最多达十二案之多。这种技艺要求伎人有较高的胆量和平衡能力。
跳丸、跳剑:伎人用两手快速、连续抛接若干个丸球,一个在手,多个在空中;也有抛接剑的;还有同时抛接丸、剑的。
旋盘:伎人用细长竿支起盘、碟,借用手腕、头颈之力飞速旋转盘、碟。
缘橦:又称“都卢寻橦”,是一种高竿表演。起初是将竿立在地面,一个或多个伎人在高竿上表演各种杂技,后来出现了力士用额头、肩、手等身体部位支起高竿。
铭文:角王巨虚日得憙, 昭(照)此明镜诚快意,上有龙虎亖(四)时置,长保二亲乐毋事,子孙顺息家富盛,予天无极受大福。
西王母端坐于昆仑山上,众多仙人前来赴宴,龙、蟾蜍等神兽以舞乐助兴,与铜镜中的神兽舞乐类同。
镜中有羽人、神兽在表演乐舞百戏,这既可能是描绘仙界以乐舞为神人助兴的场景,也应该是对人间傩仪的一种反映。
傩,是一种以禳鬼和酬神为主体内容、以佩戴面具模拟表演歌舞或戏剧为主要形式的巫术活动。较之于周代浓厚的巫术色彩,汉代的傩仪增加了更多的娱乐成分。
如东汉张衡《西京赋》在描写宫内乐舞场景时提到:“总会仙倡,戏豹舞罴。白虎鼓瑟,苍龙吹篪。”歌舞者装扮成豹、熊、虎、龙,应是傩仪与娱乐的融合。图绘如此丰富的神仙及其侍者,是汉镜有别于其他时期铜镜的,鲜明特征之一这种神人与铜镜的组合,并非简单的装饰,更像是希望通过两者的“力量”而有所得。
“吾作明镜,幽湅三商,
天王日月,上有东王父西王母,
仙人子乔赤松子,用者大吉,
生如金石,位至三公,长乐未央。”
这句镜铭的后四句
分别是福、寿、禄、喜等
四类人间福祉
或许正是铜镜图绘众神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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