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文物外流第一案新说：为集资办学卖掉唐太宗昭陵前“两匹马”

唐太宗陵前的“两匹马”咋牵到美国的？

本文作者 倪方六

从民国到现今，中国外流的文物数量多得惊人，许多天价中国文物成了外国的国宝。

在这些文物流失案中，唐太宗李世民昭陵前六件大型石雕，即所谓“昭陵六骏”被盗，可以说是其中影响最大的，称之为“百年文物外流第一案”并不过分，牵涉到了当时中国一号人物——民国大总统袁世凯。

在二骏流落美国的的链条上，有5个关键人物脱不了干系，缺一不成。

第一位是张云山，陕军被袁世凯改编后第一师师长；

第二位是陆建章，袁世凯警卫军统领兼北京军政执法处处长，后外放任陕西将军；

第三位是袁克文，袁世凯次子，民国四公子之一；

第四位是赵福龄，古董商，北京琉璃厂延吉斋老板

第五位是卢芹斋，古董商，国民党四大元老之一张静江家仆出身，专门倒卖中国文物的来远公司老板。

六骏，是唐太宗生前使用过的6匹战马。

这6匹马均战死沙场，战功赫赫。

唐太宗希望6匹马能永世陪着自己，于是他让当时著名画家阎立本为它们逐一画像，再由昭陵建造总工程师阎立德设计，选用技艺精湛的匠人，一铲一凿雕刻出来。

昭陵，位于今陕西礼泉九嵕山，这是唐太宗生前打猎时看中的地方。

贞观十年（公元636年），36岁的长孙文德皇后病死后，唐太宗开始兴建陵墓，一直到贞观二十三年（公元649年）唐太宗下葬，才算正式建成。

六骏便是在贞观十年后开始雕刻成的。

原置于昭陵后山北司马门内、祭坛寝殿前的白石台基上，后世整修昭陵时，转移置于东、西两庑。

东庑摆放特勤骠、青骓、什伐赤，西庑摆放飒露紫、拳毛䯄和白蹄乌，一直到民国初年都是这样。

六骏是昭陵的标志式器物，千百年来，任凭风吹雨打，日晒雷轰，原封不动，立在原地，陪伴着它的主人。

清宣统三年（公元1911年），爆发了“辛亥革命”，中国最后的封建王朝行将结束。就在此后，六骏也遭遇了厄运。

背景是，来自中国的古董大受国际藏家的青睐，价格节节攀升，比当今的楼市涨得还快。在暴利诱惑下，中国各地都出现了挖坟盗墓、偷古盗宝现象。

六骏被洋人看上了。

六骏中的飒露紫和拳毛䯄首先遭殃，被盗离昭陵。

盗走时间，有一说法在民国二年（1913年）5月，反正在民国元年至民间三年（1912年-1914年）之间，具体是哪月哪天已不可考。

谁干的？一度成谜。

飒露紫和拳毛䯄被盗一事，很长时间并没人知道，都以为是外国买家安排本地盗宝人干的。

但“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真正的盗宝人还是现形了，他就是二骏流落美国链条上的第一位人物张云山。

张云山是陕西辛亥革命主要领导人之一、陕西会党首领。西安光复后，任陕西军政府兵马大都督，民国元年（公元1912年）陕军受袁世凯改编后，张云山任第一师师长。

张云山盗走二骏的事情，见于《苏盦杂志》一书。卷三“昭陵六骏”条有这样的记述：“辛亥后，石骏为师长，张云山取其二，移置长安旧督署（俗称“南院”)，然断泐不堪矣。”

从这一记述来看，其时二骏的状态已非常不好，断裂了。

《苏盦杂志》一书作者是宋联奎，是陕西政军两界老人，民国初年先后担提任过陕西都督府顾问、陕中道观察使、陕西巡按使诸职，对陕西官场、军界十分熟悉。民国三年（1914年）任陕西巡按使时，与张云山为同事，其所记当不虚。

露紫、拳毛䯄，是六骏中最精美最有价值的两件石雕。但张云山盗之，肯定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他当时是怎么想到的盗墓二骏的，如今已成不解之谜。

民国官场、军政派系林立，很快张云山走背字了，二骏流落美国链条上的第二位人物陆建章出场。

民国三年（公元1914年），作为袁世凯心腹的陆建章主政陕西，张云山改任陕北镇守使，被削夺了兵权。而将张云山改任后，陆建章又故意设置障碍，让其不得赴任。

张云山也是心高气傲之人，想见见陆建章都没有机会，不得不低声下气，使用官场的老套路——行贿，即宋联奎所说的，“云山自知不能见容，而位隆财多，未能洁身远弓。乃不惜卑躬屈节，伺承颜色，执贽拜门，辇金纳贿，冀得其观心，以图保全。”

二骏就是这个时候到了陆建章的手里。

但到底是不是张云山行贿给陆建章的，还是陆建章没收了张云山在南院之物，不得而知，反正露紫、拳毛䯄二件石雕到了陆建章手里是事实。

让张云山感到失望的是，虽然想尽办法逢迎巴结，陆建章仍不给面子。不久忧郁致疾，张云山一病不起，于民国四年（公元1915年）咯血而死，活了39岁。

未得善终，应了老话说的报应？

这事真的说不清，不过非常巧合的是，得到二骏的陆建章也没能好死。

3年后的民国七年（公元1918年）6月14日，被皖系军阀徐树铮诱杀于天津中州会馆，这是后话。

接下来，二骏流落美国链条上的第三位人物袁克文出场了。

袁克文，字寒云，“民国四公子”之一，天津青帮帮主，当年号称“南有黄（金荣）杜（月笙），北有寒云”，其生母是朝鲜人、袁世凯的三姨太金氏，生于汉城（今韩国首尔）。

袁克文多才多艺，精通书法绘画，喜好诗词歌赋，还极喜收藏书画、古玩等，与京津古董商、藏家多有交往。

可惜命薄，民国二十年（1931年）病死了，年仅41岁——再一位与盗昭陵宝物有染者没得善。

袁克文怎么与昭陵露紫、拳毛䯄二件石雕扯上关系的？

这要说到二骏流落美国链条上的第四位人物赵福龄。

赵福龄，字鹤舫，北京延吉斋老板，在文玩家陈重远《文物话春秋》一书出版前，被讹传成黄鹤舫，或称“黄某”，是遵古斋老板。

赵福龄与有同好的袁克文因古董结缘，成为好友。

民国二年（1913年），袁世凯当选首任中华民国大总统，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总统。但他觉得总统没有皇帝好，于是在民国四年（1915年）12月复辟帝制，自称皇帝，改国号为“中华帝国”，建元“洪宪”，史称“洪宪帝制”。

袁世凯当了大总统后，各路人马开始拍马、抬轿子。根据陈重远当年采访到的情况，当时欲筹建“袁家花园”，赵福龄听说后主动向袁克文提出，要为花园建造出点力，计划从外地运些奇花异草、怪石古树来京。

但当时世道不稳，担心路上遇到意外，赵福龄认为需要袁府封条作护，方便运输。

赵福龄这话说得也在理，袁府的封条就是“皇封”，路上谁也不敢开箱检查的。袁克文依从了，为赵福龄西安运宝提供了方便。

有了袁家的封条，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后来有人说，这是真福龄利用袁家作掩护，以达到将二骏盗运进京目的。

就这样，飒露紫、拳毛䯄二件石雕二骏被从西安来到了北京。

赵福龄病死于全民抗战爆发前的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时年55岁。虽年过半百，但未得寿龄——盗昭陵宝物，又一位没得好运！

“二骏进京”还有另一版本：

听说要修建袁家花园，陆建章欲讨好自己的主子，当将飒露紫、拳毛䯄二件石雕当大礼，送给袁世凯的，赵福龄只是一个中间人而已。

二骏进京的时间，据考证在民国四年（1915年），正是袁世凯行大运的时间。所以，不论二骏如何进京的，与袁世凯有关是不辨的事实。

袁世凯复辟称帝的倒行逆施，遭到举国反对，反对派发起了声势浩大的“护国运动”。袁世凯在当了83天皇帝之后，不得不宣布取消帝制。民国五年（1916年）6月6日，尿血而死，时年58岁——是不是也未得好报？

袁世凯一死，重回民国，“袁家花园”也因此搁浅了，而已运抵北京的二骏却没能回到西安，等待它的是被倒卖的命运。

接下来，就是卢芹斋的事了。

飒露紫、拳毛䯄二件石雕到了二骏流落美国链条上的第五位人物卢芹斋的手里。

这是怎么回事情？外人并不清楚，还是卢芹斋自己说出了真相——袁家卖给他的。

卢芹斋在民国十六年（1927年）9月10日，在致负责收购二骏的美国人哈里森的信中称：“1915年，前袁世凯大总统下令它们正式移置北京。数月后，两骏通过他人售于我们。”卢还特别强调，“这桩买卖是绝对合法的，这些石骏是由中国最高领导出售给我们的。”

卢芹斋所述内幕惊人——竟然是袁世凯生前同意倒卖的。

袁世凯为什么要卖国宝？称所得款项用于“集资办学”。

这是收藏二骏的美国宾大博物馆华裔研究员周秀琴考证出来的。周秀芹了解到卢芹斋的继承人法兰克卡罗有这样的说法：在听说出售二骏是为了办学后，“卢信之，将售马金额如数交给中国，连手续费都没有收。”

多少钱买的？卢芹斋没有说，但外界传花了24万两银元。

因为有袁家这层关系，飒露紫、拳毛䯄二件石雕顺利出了中国海关，去了美国。在这一过程，不排除卢芹斋利用了袁家的影响，或者是袁克文直接与海关打了招呼。

但是卢芹斋所言可靠么，其人已作古，不得而知。

有一点可以肯定，没有特定关系，卢芹斋所收购的包括二骏在内的中国珍贵文物，是不可能顺利出关的。

民国时流落到海外的大量中国文物，有一半是卢芹斋倒出去的，没有关系能做到吗！

在二骏流落美国链条上五位关键人物中，卢芹斋活得最久，于1957年死于瑞士，终年78岁，算是善终了。但他娶的法国女人只为他生了四个女儿，没有儿子，所以她对女儿们也不上心。

卢芹斋为此感到郁闷——用中国的话说，“绝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