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老兵肖成佳进京求见副国级领导,一首军歌自证红军身份
1979年5月的深春,位于北京市的最高人民检察院门口,一位衣朴素朴的老人在那里徘徊。
他面容苍老,头发也大都花白。四周徘徊着,时不时看向路边,继而又往检察院里面张望。
“这位大爷……”警卫观察了一会儿,对这个“鬼鬼祟祟”的老人感到有些奇怪,便走上前去准备劝他离开。
但警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一辆黑色红旗轿车从远处驶了过来。瞅着这辆车,老人眼里一下子放出了光。
“停车、停车!”他边喊边招手,立马冲了上去,冲到汽车面前,竟想要凭身子强行截停汽车。
突然眼前就窜上来一个老大爷的身影,司机一时也慌了手脚,好在他经验丰富,紧急时刻一个急刹车,猛拧方向盘转弯。
“吱——”汽车紧挨着老人的身体擦过,这才避免了可能发生的悲剧。
冷汗已经从额头和背上冒了出来。司机在路旁停下车,摇落车窗,对着老人忍不住就恼怒地喊道:“你怎么回事?不要命啦!知不知道我反应要是再慢一点,你人就没了!”
“对不起对不起!”老人也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很危险,对司机的斥责毫无怨言,只是满脸愧疚、语气谦卑地连连低头致歉。
可这样说着,他脚步却没停。径直走到车边,目光透过车窗望向后座,探着头,试探地问道:“老首长,您还记不记得我?”
后座里坐着的是副国级领导、时任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的黄火青。他才从外面处理完公务回来。面对老人忽如其来的问话,表情略显几分错愕。
“这位同志,你是……”
“肖成佳,我是肖成佳啊!”老人赶忙说道。
黄火青越听越迷糊了。他皱着眉头,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听过,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更多的回忆。
但不管怎样,想得起想不起,总站在外面也显然不是谈话的好选择,黄火青就将老人请到了自己在检察院大楼的办公室内。
明敞的房间里,两人相对而坐。
“红9军团宣传队,肖成佳。黄火青首长,我是您手下的兵啊!”
老人语气既焦急又兴奋,试图进行有说服力的解释。但看着黄火青还是很迷茫的脸,他挠了挠头,旋即灵机一动,唱起了歌:“行路不怕苦和累,爬山不怕荆棘拦。革命不怕苦和累,红军不怕远征难……”
沙哑的嗓音,唱出的歌声却娓娓动听。黄火青瞬间恍然大悟,一些尘封已久的回忆立即涌上了脑海。
“哎呀,原来是你这小鬼啊!”他脸上露出了微笑。
那么,肖成佳究竟是何身份,与黄火青有怎样的交集?又为什么要不顾安危强行截车与之相认呢?
要了解这其中的一系列缘由,其实还得从那个峥嵘的革命战争年代说起。
肖成佳是在1916年出生的,老家在江西吉安。
他家境并不富裕,只是普通的农户。一家人靠种地为生,所得仅仅能勉强满足温饱。
可好在父母都很开明,明白知识的重要性,因而即使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也要让肖成佳去读书,努力将他送进了当地的一所私塾内。
那会儿受教育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能有,肖成佳年纪虽小,也明白读书机会的难能可贵。所以在私塾里面,懂事的他不愿辜负父母的期望,学习十分刻苦努力。
功夫不负有心人,自身天资聪颖的他,屡次考核都能取得优异成绩,时常受到老师的表扬。在那个知识匮乏的小村庄里,他还被村里人亲切地称呼为“小秀才”。
只是好景不长。如同那个年代大多数贫苦人一样,混乱的环境下,普通人哪里能有安稳的生活呢?
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他便因战乱和贫困而被迫辍学,不得不选择回到家中,帮衬着家里人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远离了学堂和书本,整日只能沉溺在柴米油盐之中。这段时期,没有精神食粮的肖成佳过得十分迷茫。
面朝黄土背朝天,还有接连不断的动荡与混乱,肖成佳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恰好就是这个时候,共产党来了。
那是1928年的秋天,霜红漫天,萧瑟之意布满大地。共产党的大部队进入到江西。
原本轰轰烈烈的国民大革命,此时已在前一年因蒋介石和汪精卫的背叛宣告失败,国共第一次合作也彻底破裂。
革命的共产党人,为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威压,发动了武装起义,并积极鼓舞群众起来斗争。
如此富有革命激情的熊熊烈火,自然也随进驻江西的红军部队烧到了吉安,许多进步青年和爱国人士受到鼓舞,积极参与其中。
打土豪、分田地……在共产党的有力号召下,年不过12岁的肖成佳也鼓起勇气报名参了军。
他通过了考核,被安排进共产党在当地的农会组织里,后来还担任了儿童团团长。举着红旗喊口号,率领一众小伙伴,时常为红军站岗放哨。
因为积极活跃,表现又出众,且具备一定文化素养,组织领导都对他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十分喜爱,多次给予了表扬和嘉奖。
进入部队三年后,肖成佳凭借自身的能力与积极努力,于1931年加入正式成为了红军中的一份子。
此后,他的知识很快发挥了作用。
那个时候,国民党第26路军的将领董振武因为不满国民党反动统治,率部发动了宁都起义。
宁都起义之后,这支部队接受改编成为了红五军团。肖成佳就在此时来到了这支队伍里面,对官兵进行思想上的宣传改造。
这是肖成佳最擅长的领域。极富口才、学习能力也强的他接到任务后信心满满。
经过一番努力,他出色完成了组织安排的任务,为红军队伍的壮大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回去后,肖成佳便被调任至了红军第九军团,鉴于他工作上的优异表现,组织对他进行了嘉奖,随后令他担任该军团政治部宣传队的队长。
1934年,第五次反“围剿”以失败告终。为了保存革命的火种,红军被迫进行战略大转移,开启了二万五千里的长征。
一路上,到处都是国民党反动派的围追堵截,还时常遇到缺衣缺粮的困境。但这样的艰苦环境并没有压倒肖成佳,作为一名坚定的共产党人,他从不畏惧,早已做好了为革命事业而献身的准备。
所以在长征途中,无论何时,战友们总是能看到肖成佳站在队伍最前方的身影。他手里高举着象征工农与革命的红旗,大声呼喊口号,为大家加油鼓劲:“同志们,坚持就是胜利,只要我们挺过去,胜利就一定属于我们!”
正在这期间,肖成佳也迎来了他人生中第一次亲身指挥的战斗。
当时是1935年2月,二渡赤水刚刚结束,朱德来到了第九军团。
他神情严肃,一到达就召集来了军团长罗炳辉和政治部主任黄火青等重要人员开一个小会,开门见山地说道:
“同志们,现在情况很不妙,我刚接到了情报员传来的一条消息,有支敌人的部队正在通过小路进行支援。我们必须要对这支敌援军进行阻截!”
一番仔细的商讨,作战计划很快就在详密的思量中制定。黄火青和朱德、罗炳辉商量过后,决定派出一个排去负责此番任务。
他于是便突然转身,对身后的肖成佳说道:“小鬼,现在我让你带领一个加强排去完成此次任务,你有没有信心?”
肖成佳被这突兀的委任给吓了一跳。一直以来,他虽说是宣传队的队长,可说到底仍只是一名宣传员。仗的确是打过的,但那是自己听别人指挥,与自己亲自上阵指挥可截然不同。
可看到黄火青投过来的信任的眼神,肖成佳立马就立正起身子,条件反射似地铿锵答道:“有信心,保证完成任务!”
黄火青脸上展露出微笑,朱德则郑重走了过来,帮肖成佳整理了一下他的军帽,眼神深邃,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鬼,这条路虽然只是条小道,关系却十分重大,你要好好做,好好完成任务!”
领命后,第二天凌晨,浓郁的夜色还笼罩着大地,肖成佳就带着自己的小队整装出发了。
从凌晨四点开始,他一直趴在荆棘丛中,等待了足足有10来个小时。被低温给冻得瑟瑟发抖。
一直到下午,等候多时的敌援军部队才终于姗姗来迟。肖成佳远远注视,估算了一下,约有两个排的兵力。
他和战士们如猛兽一般静静匍匐在隐蔽的丛林中,不动声色,只等最佳狩猎时机的到来。
反动派增援的两个排属于地方部队的黔军,战力远不及国民党中央军,遑论一路出生入死战斗而来的红军。
因此,在肖成佳瞅准机会,一声令下开打后,黔军两个排的部队立马便被吓破了胆。
以不堪一击之态,只稍作抵抗就丢盔弃甲,急匆匆地往四方逃窜,最后在红军战士的高呼声中落荒而逃。
看着敌人仓促逃离的背影,肖成佳总算松了口气。毕竟第一次任指挥,说实在的,能打成什么样他在战前真的没有把握。现在初战告捷,己方还基本没有什么人员伤亡,他内心不可谓不高兴。
不过,由于是第一次指挥作战,太过紧张和投入,他自己受了伤还浑然不知。最后是经通讯员的提醒,才感受到疼痛,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右臂在流血。
在包扎的过程中,他还笑着对战友说:“我这第一次指挥战斗就挂彩,以后一定能牢牢记住今天这个日子。”
有了这样一次宝贵经验之后,肖成佳跟着大部队,作战也越发熟练,成为一名能文能武的“全能型”战士。
四渡赤水、翻雪山、过草地……无数次,他都和战友一起从敌人的封锁线和包围圈下突围而出,磨练出了自己的坚韧意志。
可是,战场的局势是瞬息万变的,即使是再功勋卓著的名将,也不敢保证自己每一场战斗都一定能取胜。
在随后不久的一场战役中,肖成佳就遭遇到了自己一生中最为重大的一次危局——古浪战役。
而这,也改变了他后来的人生。
那是1936年的10月,漫漫长征路在历经数不尽的艰难险阻后终于结束,红一和红四方面军在陕北顺利会师。
此时的肖成佳,因为此前一系列的突出表现,已经升任为了红四方面军政治部青年科长。
在西路军组建后,他又接组织委任,转调至西路军政治部就职,主要负责自己的老本行——政治思想宣传工作。
当时西路军一路向着西北前进,意图开辟出新的生存空间,并与苏联接通。可是沿线到处都是国民党地方军阀的势力,西路军缺少可靠的装备和物资补给,因而作战十分艰难。
1936年11月11日,西路军抵达甘肃武威的古浪县,在这里,他们遭到了国民党将领马元海部队的阻击。
敌人来势汹汹,气焰嚣张,而西路军刚经历过长时间的跋涉,还未来得及休整恢复,身体疲惫不已。
因为缺粮,战士们不得不耐着饥饿作战。加之武器装备的不足……一系列因素,使得作战效果很不理想,战端一启便损失惨重。
来来回回三次鏖战,红军才终于以付出极大伤亡的代价艰难取胜,足足有多达2400多名战士英勇阵亡在了沙场上。
肖成佳不在阵亡的名单当中,但他也受了重伤。
作战时,敌人的一颗炸弹落在他的身旁。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爆炸的猛烈冲击波掀起一阵尘沙。
因距离不远,肖成佳也就不幸被掀翻在地。横飞的弹片还击中了他,好几块甚至直接嵌进了他的身体里。
钻心的疼痛缠绕着身躯,肉眼可见的全是鲜血和枪林弹雨。
受伤倒地后,肖成佳脑袋沉沉,一度以为自己将要在此牺牲,所念惟愿墓碑上能有个自己完整的名字。
幸好危难时刻,一位眼尖的卫生员发现了他,于子弹四射的战场上冒险将他从死人堆里拖了出来,肖成佳这才惊险得救。
但身受重伤的他显然是无法再参加战斗了,只能随一支60余人的红军伤员队伍在荒凉的西部山区里慢慢行军。
几经辗转,他们于一天夜里被运送至了一个小的村庄内。
说是村庄,但实际上根本没几个人,也缺乏食物、药品等必要的物资。肖成佳被安置在一间狭小破旧的房屋里,为了保存体力,肖成佳便像其他伤员一样深沉睡去。
等他在一阵吵闹与呵斥声中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了他们,那是西北地区的军阀——马家军的骑兵。
肖成佳被俘了,成为反动派手里的阶下囚。
可马家军留他们无用还嫌他们费粮食,杀掉又不妥,就选择将这一麻烦推给远在南京的国民政府来处理。
于是,1938年初,在西北待了两三个月后,他被押回了老家江西省吉安县,被国民党关进了地方监狱里。
而后,得知到这一消息的母亲担心自己儿子会受苦,费心尽力筹集了30块大洋,打通关系,才终于将他从狱中给赎了出来。
重回自由之身,本应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肖成佳却心情复杂,甚至有些苦恼。
他失去了同红军部队的联系,自己的党员证等一系列材料也在被押送的途中遗失掉了,没有人能够证明他的身份。
西北太遥远,母亲又已年迈。不得已,肖成佳在百般无奈下只能选择在家乡娶妻生子,赡养家中老人。
这一过便是10年。
1949年,解放军南下,战争行将胜利,肖成佳的家乡也得以解放。
这十年来,他消息闭塞,当询问后得知解放军就是自己当年曾为之奋斗的红军时,他一时间兴奋不已,高兴得热泪盈眶。
与此同时,肖成佳心中也不无遗憾,为自己和部队的失联感到说不出的复杂与惋惜。
那些同战友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和记忆,时时都在梦中回想,从未忘记。
他在解放后多次找到政府,想要恢复自己的身份。可由于他实在拿不出任何白纸黑字的证据,政府也不禁有些犯难。为慎重起见,也就没有给他恢复身份。
一次又一次地递交申请,又一次又一次地被拒。说不灰心那当然是假的。但肖成佳没想过放弃。久而久之,政府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了他。
不忍心看着这样一位老人无助的样子,一位政府人员便告诉肖成佳,没有确凿证据也可以,但需要找到自己曾经的上级,由其开一份纸面的证明材料,只有这样,他红军的身份才可以恢复。
路径是有了,然而要办到这个并不容易。肖成佳不禁再一次苦恼了起来。
要知道,如今距离自己加入红军那会儿已经过去了好几十年,先不说昔日的上级还在不在世,就算仍然活着,这天大地大的,自己又该上哪儿去找人家呢?
怀着低落的心绪,他回到了家中,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去政府提出申请。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不过,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在肖成佳觉得自己此生无望再恢复红军身份时,1979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收音机里突然就听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名字——黄火青!和自己曾经的上级同名同姓!
害怕自己搞错,肖成佳专门去政府里仔细打听了一番,随后确认广播里这位已任最高人民检察院院长的高官,就是当初让自己带领一个排、去阻击敌人的老首长。
这么多年的等待,眼下终于见到了成功的希望,肖成佳喜出望外。没几天他就收拾起行囊,一路辗转来到了首都北京。
而站在最高人民检察院门口,看着宏伟庄严的大门,及不远处笔直站着的警卫。肖成佳知晓自己肯定会受阻拦,无法进去,不禁犯难起来。
他在门口踱来踱去,警卫也察觉到异样向他走来。
这时,肖成佳瞧见了远远驶来的汽车,那里面坐着的人似曾相识。定睛一看,不正就是自己心心念念要找的老首长黄火青吗?
为了能有交谈的机会,也是心情一时激动,肖成佳因此不顾自身安危,做出了异常危险的截车举措。
在办公室里,听到对方口中唱出自己曾亲自教授的军歌,认出了面前的老人曾经是自己手下的兵,老首长黄火青也是感慨良多。
从1939到1979,眨眼间就是40年的光阴过去了,多少战友都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牺牲掉,没想到今天还能再遇见往日一度失联的这个部下,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黄火青眼眶忍不住微微泛红,肖成佳亦情难自禁。他同老首长谈起了往事,谈起了自己曾经在宣传队里演出的话剧《花机关》,讲到自己曾经在里面担任主角“3号”……
大段的回忆被勾起,讲到最后,四目对视,两人都泪眼娑娑。
等叙旧完,肖成佳又说明了来意。当天下午,拿着黄火青亲笔所写的详致证明材料,及临行前对方赠与的200斤粮票和50元钱。
肖成佳满含热泪,向黄火青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一如当年他接受任命带领小队去阻击来犯之敌时的情形。
他再度回到了家乡,只是这次没有了丝毫遗憾。
肖成佳将证明材料交到了当地政府,政府审核过后也很快予以了通过。时隔40年,昔日的荣耀,终于还是回到了这位不朽老兵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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