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华严寺薄伽教藏殿平棊述略

大同华严寺，坐落于大同古城西南隅，1961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寺院内薄伽教藏殿始建于辽重熙七年（1038年），面阔五间（25.6米），进深八椽（18.41米），占地面积约525平方米。殿内顶部满铺平棊（俗称天花板），使得殿内形成了封闭与连续的顶部界面，内槽平棊较外槽高一华栱，实际观感并不明显。451块平棊被纵横交错的平棊枋、桯、贴分隔，平棊板置于其上，板上和框条上施以彩饰。内槽自中心柱以后的全部空间几乎由藻井所占据，其余部分及外槽部分则为形状不一的平棊。长方形平棊主要施于外檐铺作里转及内檐铺作正上方，仰视为环绕内槽与外槽，另外当心间两道四椽栿的外侧也施长方形平棊。四个角栿分隔处以及三组藻井四角，均施三角形平棊，使得顶面完整规制。其他位置则布置较为均质的矩形平棊。矩形平棊根据位置的不同，其尺寸也各不相同。平綦方格内的图案构成各异，内容丰富、完整,均清晰可辨。

薄伽教藏殿平棊彩画内容大致可分为人物、花卉、龙纹及无彩画。人物平棊绘制的结构比例合乎人体的黄金分割线，达到了现代人的审美标准。彩画造型准确，面部既贴近生活，亦庄重稳健。衣着服饰以青、红、绿等色妆銮，同时，借助其自身的舞动充分体现形象的立体感。通过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以及其肢体语言的表达，将每个人物的个性特征表现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人物分为迦陵频伽、飞天两类。集中分布在藻井左右两侧，共十八块。

迦陵频伽平棊共八块，风格大同小异，均为人面羽身的女性。其中编号348（图1）位于北藻井东北角，表现为头系攒珠带，面庞圆润，耳垂较大下垂至颈部，早期应有耳饰，后期补绘已看不到。细眉长目朱唇，双手上扬向尾部屈伸，腕配带饰、金环。袒胸佩饰攒珠项圈，腰间系束带，腿部足部向后倾斜成飞翔状，花叶尾分节处长拖分为宝相花、莲花，飘带挽于肩臂随身形飘舞，周身饰宝相花、莲花，三五角不等叶片点缀，整体色彩为红、绿、黄、蓝四色，古朴沉稳。花卉处颜料层脱落严重，人物清晰颜色鲜艳应为后人补绘。

其他七块与348类似，均表现为头系花带，圆脸朱唇面容清秀，双手上扬于头顶，拈花婉笑，腕部佩戴金环，上身赤裸，胸前戴孔雀尾环形佩饰，腰间系束带下为半裙，腿遍绒羽四爪足部为鸟状惟妙惟肖，鸟翅舒展分三层有序叠加，花叶尾由宽至细分四节长拖于身后，叶纹中央饰宝象花纹，体态优美婀娜，飘带挽于肩臂随身形摆动，身周饰宝象花，以不规则叶片点缀。绘有迦陵频伽的平棋相对于其他平棋色彩更为艳丽，虽然题材较为古老但从颜料的材质及色彩的饱和度看年代不会很早，应为后世补绘。仅有编号348色泽古朴、厚重，人物眉眼绘制细致，较有年代感，应早于与其他几块。

飞天平棊共十块。422、423、440其头顶扎鬏耳下垂散发，面容肃静，细眉细目，唇上绘须，极具少数民族风情，胸前火红宝珠配饰，上体修长完全赤裸，一手持宝珠，一手前伸拈莲花，腰间系墨绿束带，身穿长裤裸足屈腿扭腰呈舞蹈装，帔帛宽大环绕周身，周身花卉缠绕。她们怡然自得地轻歌曼舞、旋绕飞翔。虽造型相似，但在细节上略有不同，有很明显的后期补绘的痕迹。其中422（图2）细长的眉毛上有一条粗长浓重的眉毛，明显的眼皮位置隐约还有一双细长的双眼，鼻头上方有两片卷曲的胡须，像是两张脸叠加的效果。422与423飞天穿的长裤与薄伽教藏内塑像中的中铺主尊右侧普贤菩萨像前的胁侍菩萨穿的裤裙十分相似，上身袒露腹部微微隆起，胯上系护巾于小腹处结带挽花下垂，裤脚饰垂叶边，应为同一时期。而440略有不同，头饰白色珍珠及腹部有黑色的束腰，应为后期补绘，但在三块平棋中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是在莲花花蕊处都有沥粉帖金，这种绘画手法在辽金盛极一时，应是当时保留下的遗迹。

353、354为头系花带，面容清秀双臂微屈上扬托宝盘，上身赤裸佩戴花珠缨络，腰系束带下长裙及裸足，身披帔帛随身形舞动，周身饰折枝宝相花；其中354面相更为饱满，颜色更朴素。374、439手托莲花宝盘，下身为长裙裸足，其中439颜料层脱落严重，露出了之前绘制的底色。眉毛两对，一对短而弯，颜色较为浓重；一对较粗、较长且颜色为棕黑色，包括在唇部周围的若影若现的胡须。375、376、438表现形式与传统飞天略有差异，身材更为圆润，有晚唐时期女性的风貌。她手中持花或盘，肢体丰腴，裸足踏花，手持、花卉宝物等，营造了歌舞昇平的佛国世界，呈停滞胁侍状。

殿内花卉平棊集中表现为辽夏金装饰纹样中常见的牡丹、菊花、莲花。其圆光的网目纹和花卉纹具有独特的造型风格和样式，网目纹的绘制法，与《营造法式》记载相近。在辽代彩画的遗存中，网目纹是彩画的重要组成部分，并处于显著的位置，是辽建筑彩画纹饰的一个典型特征。花卉纹加入了一些卷草及杂花，使其更加生活化，手法随意，接近于写生样式，用叶片的走势构成纹样的骨式，组织精致、细密、烦琐。花卉平棊共401块，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一是散状花卉，在一板之上杂绘团花若干朵，上分别绘有牡丹花、宝相花、莲花、菊花等，周围配枝叶，奔放随意贴近写实风格。同种花类形制不一，正面侧面均有，数量不等。牡丹花花头肥短，复层花瓣，花瓣边缘有云曲瓣，花形丰满。荷花三层两层不等，瓣尖而饱满，上下排列有序紧簇。菊花自花心绽放，单层、复层花瓣表现不一，花瓣呈同一方向旋转成团。整体散状的花卉颜色较单一主要以红、黄、蓝为主，色泽古朴，采用晕染手法，勾线填色。枝条由粗至细，有卷有直错落于花团四周。叶片表现不一，尖角圆角各不相同，草及叶子形状不一但都不勾边为早期的没骨画法。散状花卉主要分布在外槽及后槽，分布广、数量多（图3）。

二是圆光花卉平棊，该类型平棊主要表现为平棊以圆光为主体，圆光内中央簇拥区别折枝或缠枝花卉的风格，自然写意，花卉数量不等，少则一朵，多则六七。圆光外或满铺花卉或在岔角绘制花卉、祥云，花卉四周以枝叶点缀。有圆光的花卉设色更为艳丽、厚重。主要分布在内槽当心间、南北次间藻井前缘与前槽的北尽间，数量不多但都很精致，具有明显区别时代特征。三是以弧线形的网目纹为圆光（图4），略有变化的网目纹，为尖角状顺时针旋转，形似凤凰的尾部羽毛。叉角饰花卉及绿叶，方光为团花，虽分辨不出花的种类，但花瓣饱满、中央花蕊为金黄色，周饰绿叶。主要分布在南北次间藻井前缘。四是以菱形方格的网目纹为圆光，叉角饰花卉及绿叶，花卉大小相间，主次分明。方光中央一朵白色花，周围环绕六朵粉、蓝花，周饰绿叶。整个用色不是纯色，红中掺杂着黄，蓝色中又泛着红色，使得整个平綦颜色虽多但很和谐。数量较少，主要分布在内槽当心间藻井前缘。五是以蓝、绿相间的双层弧线形网目纹为圆光，顺时针环绕。方光内绘为中央一朵，周围环绕五朵六朵不等的一样大小的花，周饰绿色叶片，叶间有细枝。岔角饰彩色花卉及绿叶，花卉的绘制细致饱满，颜色也主要以红白蓝主要，花瓣中心着色较深，边缘较浅，晕染并不明显。数量较多，主要分布于前槽南北次间及当心间。六是以蓝、绿相间的双层弧线形网目纹为圆光，顺时针环绕。方光内中央一朵，周围环绕五朵，花的绘制风格较为写实。岔角为五彩祥云纹。风格与前面几种不同，颜色更为浓重艳丽，亮蓝色使用更像晚清彩画的风格，年代晚于前几种平綦。主要集中分布在外槽南北次间。

由于佛教长期受到封建阶级的推崇，所以佛寺的建筑装饰也充斥着龙的形象。殿内龙纹平棊共十六块，形制与清则例井口天花一致，主要分布于前槽当心间，主佛正前方最显眼的地方。表现形式大同小异，圆光为蓝绿相间的双层网目纹顺时针旋转，内绘团龙，金身白角，龙口大张，利牙长舌，四爪尖利，胸腹隆起，鳞甲鬃毛排列有序，周身火焰与祥云环绕，圆光外为彩色祥云岔角，规制整齐。从色泽及图案的风格上可以看出为清代晚期的特征。这些图案多采用勾填着色，有明显的墨线痕迹，有些则采用后代建筑彩画的专有技法，如叠晕、退晕等（图5）。

薄伽教藏殿平棊始装应与始建同期。根据华严寺内现存各碑刻中关于重修华严寺的碑文及建筑学家梁思成、刘敦桢先生与早期的各类调查报告等现有资料查询，通过与老照片进行对比，大殿平綦及彩画历代均经修葺，平棊又是古建筑中经常被更换的构件，其上的彩画也经常被重描或改绘。从目前保存的状态来看,个别因年代久远，或大修前殿顶漏水造成颜料层脱落，污渍浸染等原因存在一些病害。区域性的图案保存位置配合感并不完整，其从辽金时期始建之初留存的各类彩画，延至明清补装重绘后所展现的不同朝代的彩绘风格之变，再经近代落架维修后重归焕新的完整性，也能体会到历史的痕迹和厚重感。华严寺自辽中叶以来就是大同当地的艺术典型，大殿内的附属文物及彩画艺术具有鲜明的时代性与地区性，都可以看出辽代在沿袭了唐代富态、华丽的基础上，融合了本民族的时代特征。这些为我们研究辽金时期的文化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

作者：白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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