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发现丨云梦出土年代最早“第一长文觚”现700余字策问类佚篇

郑家湖墓地位于湖北省云梦县城关镇，分布于楚王城遗址的东南郊，距龙岗墓地约1000米、睡虎地墓地约3000米。2020年9月以来，为配合云梦县市政建设，经国家文物局批准，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与云梦县博物馆联合组队对该墓地进行了发掘，项目负责人罗运兵。发掘工作严格遵守《田野考古工作规程》，及时做好工作预案，漆木器、丝织品等脆弱文物得以现场有效保护；同步开展了多学科检测研究。

墓地位置图

根据工程施工需要，墓地发掘分为A、B、C三区进行。2020年度发掘A、B两区墓葬196座，均为战国晚期秦拔郢之后的小型墓葬，性质应为楚人及楚遗民的平民墓葬。大部分墓葬的随葬品位于壁龛或头龛，出土文物700余件/套，以陶器为主，主要有鼎、敦、壶、盒、盘、匜及鬲、盂、豆、双耳罐等，少量铜、玉石和漆木器等，铜器有剑、印章、铜镜等。

M276

M276头箱器物

2021年发掘C区墓葬108座，均为土坑竖穴墓，无墓道，其中有9座保存极好的饱水墓葬。葬具多为一椁一棺，部分墓葬棺室与头箱之间设有相通的板门；或同时其椁室与边箱之间设有相通的门与窗，其中3座墓的板门上有绘画，1座墓边箱楣板同时也有绘画。遗物多置于头箱或边箱，共850余件/套。其中漆木器达400多件/套，主要有耳杯、奁、盒、盂、扁壶、樽、卮、璧、俑等，其中人物画扁壶、虎头枕、双口壶、耳杯盒等等堪称珍品；陶器次之，有缶、罐、釜、盆/甑、鍪等；铜器有鼎、壶、钫、匜、剑、镜、铃等。另有少量的玉器、料器、竹器和丝织品，还包括一批珍贵的文字材料（出自M274、M277）。从墓葬规模、棺椁结构、随葬品组合、殉牲习俗来看，可确定均为中小型秦文化墓葬，墓主应与公元前278年秦军占领安陆后的秦人及其后裔有关。年代跨度为战国晚至汉初。

扁壶

虎头枕

双头壶

本次发掘主要收获如下：

1.出土了一批珍贵的文字材料

除遣策类木牍外，最为珍贵的是战国末期墓葬M274所出木觚（一种多棱体木牍），正反两面各7行，每行书写50余字，全文约700字。字体是典型的秦隶，所记内容为筡游说秦王寝兵立义之辞，体例和文风与《战国策》《战国纵横家书》近似。

该觚是目前所见年代最早的“第一长文觚”。其形制罕见，内容丰富，涉及考古学、古文字学、古文献学、古代史等诸多领域，学术价值重大。觚文内容不见于传世记载，为我们提供了一篇全新的策问类文献，丰富了战国后期的政治史资料，是研究当时社会思想的珍贵文本；觚文记载的“魏越宿胥之野之战”等事件为首见，为探究春秋战国之际的历史事实提供了新材料。

M274木觚（正面）

2.出土了一批罕见的葬具绘画

年代分别为战国末—秦代和秦汉之际，题材均为首见，填补了秦汉绘画的材质与类型的历史空白，为研究秦人的葬俗葬仪、宗教思想、艺术造型提供了重要材料。

M234门板绘画

M225门板绘画

3.为研究出关秦人的生活状况、丧葬习俗本土化过程提供了重要资料

郑家湖秦墓与相邻的龙岗、睡虎地墓地是一个有机整体。郑家湖墓地A、B区楚墓与C区秦墓分隔明显，周边也有墓地（如江郭墓地）则楚秦杂居，这些材料生动地展示了秦人与楚人从坚守自身文化传统到相互吸纳，再到最后汇入汉文化大一统的历史进程，为研究中华文明在战国秦汉时期从多元一体到大一统的文化融合提供了典型个案。

4.丰富了秦帝国统一进程中的重要历史场景

云梦是秦人统一荆楚的战略要冲，文献记载秦始皇两巡云梦，本次发掘丰富了秦帝国统一进程中的重要历史场景。

作者：罗运兵 赵军 张宏奎 史德勇

这件木觚上的文字记载了什么？其内容有何特殊性？是哪位秦王被游说？带着这些疑问，小编采访了本次出土文献研究团队的武汉大学简帛中心李天虹教授。

小编问：是木觚？还是削出棱面的做法的简牍？

武汉大学李天虹教授答：木觚是纸张发明之前中国人的书写载体之一，多见于学书、习字、抄录文书等。这是一截圆木纵向中剖而成，所以既有半圆形面（正面），还有平面（背面）。半圆形面即削出棱面的做法，跟觚类同；平面则跟牍类同。整体上应该可以称为觚，但确实是形制特殊。

小编问：觚文具体内容讲了什么？和其他简牍比，它的内容有什么特点？

武汉大学李天虹教授答：觚文记载了谋士游说秦王寝兵立义的故事。事件发生在战国后期，当时秦国势头强劲，东方五国结盟抗秦，取得暂时胜利，谋求与秦休战，故派谋士前往秦国游说秦王。引经据典，又以自己所见所闻，劝说秦王止兵，使民安居乐业。最后，细述秦国地广、兵强、人众、物丰，暗喻秦王应当“知足”停战。

特点在于，比如策问类文献，睡虎地秦简是没有的，说明这类文献战国晚期在此地也是有的。为我们提供了一篇全新、可靠的策问类文献，有助于探讨策问文献的生成、流传与演变。

该觚文所记筡的游说事件不见于传世文献，属于佚篇，对了解东方国家与秦的对峙、斡旋具有重要价值，丰富了战国后期的政治史资料，为探究春秋战国之际的重要史事提供了新材料。觚文涉及春秋战国之际魏、越、吴之间的关系，丰富了我们对某些重要史事的认知。如古书多记载吴越之战中越王勾践兵败而“栖于会稽之上”，但是从觚文的叙述看，此事似乎还与魏人有关。

小编问：以秦隶书写，该文是否为秦人抄写？

武汉大学李天虹教授答：秦隶中带有一定的篆意。墓葬是秦人墓，这件觚文是秦人抄写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不敢肯定觚文的作者是哪国人。说是“秦人抄写”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小编问：文中提到的游说秦王，具体是哪位秦王？

武汉大学李天虹教授答：哪位秦王，我们有倾向并会进一步作论证，但是推测成分比较大，这里就不说了。但是大体可以肯定是战国后期的秦王。

背景链接

——湖北云梦睡虎地秦汉墓地

睡虎地秦汉墓地位于湖北省云梦县县城西部火车站附近、汉丹铁路西侧，为秦汉之间的墓葬遗址。1975年11月至1976年初发掘了12座战国末至秦代的墓葬。墓坑皆为土坑竖穴，葬具是一棺一椁，墓中遗物有铜、陶和漆木器，器形与器物组合具有明显的秦文化特征，有别于楚墓出土的器物，其中11号墓出土大量秦代竹简，竹简原藏棺内，保存状况较好，字迹非常清晰，字体均为秦隶，这是我国考古史上首次发现秦简。

——睡虎地秦简

睡虎地秦简内容共有十种：《编年记》、《语书》、《秦律十八种》、《效律》、《秦律杂抄》、《法律答问》、《封诊式》、《为吏之道》、《日书》甲种、《日书》乙种。其中《语书》、《效律》、《封诊式》、《日书》乙种是原简固有篇题，其他篇题为整理小组所拟定。

秦简的简文反映了战国晚期到秦始皇时期的政治、经济、文化、法律、军事等方面的情况，为研究战国晚期到秦始皇时期提供了可信的史料，对于整个古代历史文化的探讨都有重大的意义。在法制史上，秦简中的法律条文，尽管不是秦律的全部，但保留了秦律的很多内容，大大丰富了我们对秦律的理解，对研究我国古代法律制度的发展，有着十分重要的价值。在古文字学和考古学上，睡虎地秦简也具有很大的意义，传世文献以为隶书是秦始皇时程邈所作，过去对秦国青铜器铭文的研究业已证明隶书的萌芽在秦始皇以前好久就已经出现了，所谓程邈作隶，大约只是对流行的隶书字体加以一定的总结，隶书秦简的发现再一次证实了这一点，并且扩大了秦文字研究的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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