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门”绝学徘徊前进:西北汉简缀合的保护与研究
作者:姚磊
缀合又称接合、拼合、拼缀、拼复、拼联、拼接、连缀,是在整理和研究简帛过程中的重要性基础工作。但由于从事缀合学者数量较少,属于研究中的“冷门”,加之汉简残断数量众多等因素,汉简缀合的工作仍未有效开展,缀合数量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间。“简帛研究已经开始从‘冷门’变成了‘热点’”,而汉简的缀合似正处于冷热之间,徘徊中发展,游离中前行。
2016年5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要重视发展具有重要文化价值和传承意义的‘绝学’、冷门学科……要重视这些学科,确保有人做、有传承”。2020年9月28日,习近平总书记又在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三次集体学习时指出要“做好考古成果的挖掘、整理、阐释工作。”这对于从事简帛学,尤其是汉简研究的学者而言,鼓舞了力量,增强了自信。故小文从西北汉简保护及研究的方向,阐明当前的缀合工作,希冀对西北汉简的保护和研究有所推动。
西北汉简缀合的价值
对于简帛缀合的价值,诸家业已从不同的角度给予了阐释。陈梦家在《武威汉简·叙论》中曾论及缀合的意义,他说:“构成我们对于遗物内容的理解与进一步深入研究的基础。”谢桂华进一步认为:“残简碎帛的拼合与简册的复原,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使无法利用的片言只语成为一句或一段有价值的资料。”简牍缀合在推动研究方面的例子也很多,仅就三例加以阐发。
一是石昇烜等人曾缀合居延汉简的八枚简为一个完整的册书,发现册书能与303.12号简形成印证,还出现了一个有意思的情况,“书手可能连续誊录多份内容类似的过所文书,在抄写简303.12至首行末端时,依照公文用语本该写‘遣’字,却误看了新缀合木牍第二行末端的‘马’字,照样誊写,因而造成衍文。”这对研究当时的书手写作具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185.15 217.10 EPT51:722
二是林宏明曾缀合居延汉简185.15 217.10与居延新简EPT51:722号简,使其成为相对完整的一枚简牍。这也成为新、旧居延汉简缀合的第一个成功案例。从而也印证了谢桂华、何双全、张俊民等先生认为新、旧居延汉简可以缀合复原的猜想,对推动西北汉简文书以及边塞信息传递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启发性思考。
▲90DXC:90 Ⅰ90DXT0109②:26
三是我们曾缀合的90DXC:90与Ⅰ90DXT0109②:26号简,两简收录、来源、藏地皆不同,90DXC:90号简出自《玉门关汉简》,Ⅰ90DXT0109②:26号简则出自《悬泉汉简》,90DXC:90号简是采集所得,Ⅰ90DXT0109②:26号简则为考古作业下正式发掘所获,90DXC:90号简现藏敦煌市博物馆,Ⅰ90DXT0109②:26号简则现藏甘肃简牍博物馆。两简缀合后实现了悬泉汉简不同著录书的首次缀合,也是《悬泉汉简》公布后采集简和考古作业下正式发掘简的首次缀合,对以后的悬泉汉简研究及缀合工作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西北汉简缀合的困境
陈梦家在20世纪60年代指出:“出土地点的查明,残折部分的缀合,以及书籍记载的搜集,仍然是当前所急要做的。”由于西北汉简的数量较大,陈氏所言的“残折部分的缀合”的任务难题,目前仍未有效解决,具体论述如下:
第一,从事简牍缀合的学术力量不足,进程也较为缓慢。经初步统计,缀合成果超过50组简以上的,学界目前尚未超过5人。这种局面导致简牍缀合的进程非常缓慢,也影响了简牍整理出版的速度。现实情况上,简牍缀合在谢桂华、何双全之后曾长期停滞,这项基础工作受到了冷落。以中国知网数据库为例,在“篇名”中选择关键词“汉简”和“缀合”,相关的文章仅有7篇,而甲骨缀合的数量是39篇,敦煌文书缀合的数量达66篇,简牍缀合的弱化可见一斑。若是从缀合的人群看,主要是各个高校的硕士、博士研究生,也凸显出这个研究方向较为“年轻”。
第二,简牍缀合成果数量少,对学界的研究有着不利的影响。以《肩水金关汉简》为例,目前缀合成果约1100枚简,不到总简数的十分之一,其他批次简的缀合数量也不多。大量断简、残简的存在,影响了学者的利用,也不利于研究的开展。如侯旭东《西汉张掖郡肩水侯官骍北亭位置考》一文曾依据73EJT28:28残简试图确定“骍北亭”的位置。侯文发布后,学界才发现73EJT28:28、73EJT28:81两简可以缀合。如果在研究开展前,实现了两枚简的缀合,无疑有利于研究的深入。
第三,缺乏对西北汉简缀合成果系统的整理与研究,汉简缀合总表也一直未有出现。例如,在居延新简的缀合中,林宏明、许名玱、张俊民三人均曾有缀合成果公布,但共性在于都没有吸收何双全“甲渠侯官破城子断简缀合表”的缀合成果,以至于出现了大面积缀重的情况(俗称“撞车”)。至于原因,便是缺少一个对缀合成果专门梳理的总表,学者们不清楚每一枚简是否有缀合。
此外,对缀合等文本整理工作,一些学者也未提高到更高的层面去看待,并未准确看待文本整理工作的价值,这也不利于缀合的开展。如《中国史研究动态》在2019年第1期刊布了《史学观澜2018》一文,认为简牍学研究存在“古文字化的倾向,若干字、词、句的释读、缀合成为研究主体,甚至作为终极目标”的问题,指出“字词句的考释、缀合固然重要,但如何突破‘就字论字’的格局,胸怀大的关照,解决历史研究中的关键问题,更值得我们思考。”这其实是典型的“重历史研究,忽视文本整理”的看法。对于文本整理与历史研究的关系,李学勤先生其实早有过说明,认为“这两种途径彼此补充,交相为用,没有前者则后者失其基础,流于浮泛;而如果没有后者则前者不得引申,简帛佚籍的重要意义也就无法显示出来。”
西北汉简缀合的方向
2019年12月,《悬泉汉简(壹)》由中西书局出版发行,一万八千余枚西北汉简将逐步公布,大量残断简也必将随之而来。顺应西北汉简研究的历史进程,我们对于汉简缀合的方向,有以下几点思考:
第一,缀合工作应贯彻于简牍整理的全过程。目前居延汉简、居延新简、里耶秦简、肩水金关汉简是缀合较多的几类材料。由于缀合成果的不断出现,导致这些书的初版目前已经丧失了利用的可行性、完整性,研究过程中多利用的反而是校释本、集释本、修订本。这对简牍整理工作很有启发性,即缀合工作在整理初期就要开始,而非等到释文隶定完毕,整理后期才进行缀合。
第二,简牍整理出版时要提供尽可能详细的考古学信息。目前几大宗简牍材料的简牍数据并不全面,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也较为复杂。如肩水金关汉简在整理过程中,虽提供了简牍的彩色、红外图版,却未提供类似“简牍文物形制与出土地数据表”的资料,简牍的长、宽、厚、出土地点等具体信息无法得知,详细的考古报告也未随之出版。
第三,简牍收藏单位应尽快、尽可能地实现简牍数字化。把更高清的简牍照片收入数据库,公开向社会发布,方便学者查询利用,实现缀合的便捷化。在这方面甲骨学、敦煌学等已有非常好的经验可以借鉴。
第四,相关科研单位可结合新技术、强加简牍缀合软件的开发。目前,简牍缀合均是由人工完成,出土简牍庞大的数目也让缀合工作显得尤为艰巨,考验缀合者的耐心和精力,从而使得简牍缀合成为一项长久性的工作,也非一时一人能够完成,凸显了缀合工作的艰巨与挑战。如能广泛使用3D打印技术、AI人工智能技术等辅助手段,将极大地推动简牍缀合工作的进行。
原标题:《冷热之间:西北汉简的保护及研究——以简牍缀合为例》
(作者单位:信阳师范学院历史文化学院)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西北汉简缀合研究》(20CZS016)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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