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文摘:传播论与人口迁徙
传播论与人口迁徙
(Theorising Diffusion and Population Movements)
什么是传播?
传播这个概念描述物质特征从一个文化向另一个文化的传递,在此过程中接受该特征的文化可能会因此发生改变。传播同时还用作解释,解释文化与文明的扩散,19世纪到1950年代流行于世界。传播论与“文化历史”的解释框架紧密相连,考古学文化被视为人群或者族群,考古学文化的变化是文化中心向外传播的结果。
迁徙(人口的流动)通常被认为是文化变化的发动机。柴尔德经常被视为是这一观点的倡导者,尤其见于其综合研究《欧洲文明的曙光》一书中,实际上柴尔德同时也采用了进化的视角。1960年代以来,新的理论体系取代了这种文化历史研究传统,转而强调社会、经济与文化变化的内在动力。这种新的解释体系就是过程考古学与后过程考古学,至今居于主导地位。于是超出一地或一区域的历史变化与传播很大程度上被忽视了。现在有必要把传播与迁徙/人口流动添加到现代考古学的理论与解释阵容中来。显然,成熟的考古学应该能够解释各种各样的历史变化。
首先我们应该认识到传播包括社会、经济与文化全方位的传递,其影响可能有很大区别,因此有必要认识到什么在传播。安德鲁·谢拉特(Andrew Sherratt)的几项研究追溯几种新技术发明与经济活动的传播,比如犁耕、车轮、马车与畜力的使用,这些发明都起源于近东地区,公元前三千年间从近东传播到欧亚大陆的其他地区。它们影响广泛,包括许多文化与区域,因此谢拉特把这套互相关联的技术称为“副产品革命”。科林·伦福儒则称之为“同类政治体之间的互动”(参见原书第196页),用以解释知识与相应物质文化的传播,这些东西导致具有内在统一性的地区政治体的形成。它可能由具有军事首领的政治或宗教新制度,或是新的宫廷组织所构成。
安德鲁·谢拉特与科林·伦福儒所描述的不同地区间的文化传播常常是互相影响的。一种新的经济活动或新的社会制度可以在广大的区域里见到,物质文化在扩散过程中可能会发生改变,以适应当地不同的文化传统。重要的是物质文化组合是否保持完整,即便器物的形制可能有所改变。它表明与原来功用(一种新的经济活动或新的社会制度)相关的知识也在传递中。当然,如果原来的物质文化组合被分割,或选择性地加以采纳,这就意味着原来的功能与意义也会有相似的变迁。
传播溯源与分析
追溯传播的第一步就是要确定研究区域内新出现的单个器物或遗迹的分布范围。下一步是要分析器物组合、礼仪活动等是否由传播而来,这同时可能意味着更复杂知识的传播,这些知识与其功能相关。第三,我们需要研究器物组合的文化背景联系,以求更好地了解其意义与影响。最后,我们应该努力去了解传播是如何发生的,是通过小规模人群的流动(如商人、战士、工匠),抑或是通过战争征服与人口的大规模迁徙。
目前我们应该认识到传播包括复杂的历史与社会过程,在此过程中我们需要把不同的因素概念化,然后进行分析。我们还需要认识到传播作为一个概念,本身没有理论与解释的力量。需要把传播与其他概念联系起来,从而确定其意义与方向。传播的分析与解释可以分成三个阶段:一个是描述考古学上的传播过程,包括起源地与吸收地(传播、吸收与地方化);一个是解释这个考古学的过程、其含义与意义(信息、物质化与意义);最后是解释其社会或经济效果,传播可能最终导致了新的政治或宗教制度的形成(传承、改造与制度化)。
此外,我们有必要分析传播的过程是如何发生的,是如何构成的。知识、器物、观念不会自己走路,总是由人携带来的。因此任何有关传播与相互影响的研究都面临这样的问题:谁在流动、由于什么原因、他们有多少人——简而言之,不同文化与群体之间相互影响是如何形成的?
人口迁徙与流动的作用
最后,我们需要追问传播与人口迁徙为什么会发生。所有的社会都有人口的流动与相互影响。没有群体能够自我繁殖,总会与其他群体之间存在着各种形式的关系网络与义务交换。在新的经济与社会策略形成之时,人口迁徙、流动与知识创新的传播往往更频繁,此时人口扩张进入新的环境,当然有时会牺牲原居民的利益。农业在不同发展阶段的扩张就是如此。后来金属冶炼术的传播与青铜的使用进一步促进货物与人员的流动。从青铜时代开始,交换网络覆盖的范围不断扩大,与之相应,交换的频率也在提高,因为每个社会群体都需要成为远距离交换网络的一部分,以保障金属的供应。这导致文化的交汇与趋同。等级社会中, 文化改变常常由人口流动带来。权力与威望也常常与到远方旅行所得到的渊博知识与英雄行为联系在一起,这些地方通常社会复杂程度更高,其宇宙观更优越,玛丽·赫尔姆斯(Mary Helms)的几部著作开创了这方面的研究。这些地方的头领与有专长的人作为“英雄的外来者”衣锦还乡,带来文化的变迁。这种个体或群体的流动如今通过科学分析方法可以得到证明,如用锶同位素人骨测量分析,可以判断一个人在他或她的一生中是定居一地还是移居他乡。
史前史上人口迁徙究竟有何作用呢?其作用可能比我们通常所认为要大。人的流动很频繁,聚落的扩大与殖民总在发生,只要新的机遇出现,或是留在一地的状况令人厌倦。戴维·安东尼(David Anthony)的研究表明这种情况与人之流动获得的知识密切有关,人们在已经建立起来的交换网络与同盟圈子中旅行。不过大多数时候史前的社会群体活动范围相当稳定,一代又一代地生活在一个地方。有些人可能会旅行,与外面更广阔的世界保持联系,但是基本上限于某些群体。当然,在社会与经济状况发生重大变革的时候,机遇涌动,大规模的聚落迁徙与人口流动有可能出现,这种变化常常与定居社会的社会与文化制度变革交织在一起。
因此考古学上追溯人口的迁徙与流动复杂且困难,其影响常常与周边受到冲击的文化的变迁混合在一起。欧亚大陆公元前两千多年就是这样一个时期,新的制度在广大区域进行实践,其社会与经济影响不断扩大,融入所有这些过程,对此如今我们依然了解不多。
复杂程度更高的社会殖民扩张进入复杂程度较低的社会所生活的区域,考古材料上通常是可以看到的,无论人口的迁移是通过征服、移居、扩张或是殖民。公元前七、八世纪,希腊人向西地中海地区殖民就是如此。凯尔特人与维京人的定居者与武士这些野蛮人的征服有时难以追踪,他们被当地土著文化迅速融合。因此很少能指望在殖民的地区发现与其文化起源地区相同的文化特征。
结论:传播与人口流动跟其他任何一个文化历史概念一样,都需要在更细微的分析层面上理论化,概念因此能够联系起来形成一个解释的结构,从而丰富问题的意义与指导解决问题的方向。理论概念是指导解释的工具,因此应该尽可能与所要分析的历史结构相结合。这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需要像所有研究一样,通过经验与解释研究过程,从而回答所提出的问题。
建议阅读
Anthony, D. 1997. Prehistory Migrations as Social Process, in (J. Chapman and H. Hamerow, eds) Migrations and Invasions in Archaeological Explanation. Oxford: Bar International Series 664.
有关迁徙的重要分析。
Helms, M. 1986. Ulysses Sail.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3. Craft and the Kingly Ideal. Austin: 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
特别值得推荐的著作
Kristiansen, K. 1998. Europe before History.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另一个有关人口迁徙的分析。
Kristiansen, K. and Larsson, T. (in press) The Rise and Bronze Age Society.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理解近东、地中海与欧亚青铜时代历史关系的新框架,同时提出了有关文化传播与互相影响的理论构架。
Renfrew, C. and Cherry, J. (eds0 1986. Peer Polity Interaction.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展示了伦福儒研究地区之间互相影响与文化传播的方法。
Sherratt, A. 1997. Economy and Society in Prehistoric Europe. Edinburgh: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
谢拉特有关新石器时代与青铜时代文化传播过程研究的论文集
克里斯蒂安·克里斯蒂安森(Kristian Kristiansen)
[英]科林·伦福儒,保罗·巴恩主编,陈胜前 译:《考古学的关键概念》,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77—8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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