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性人李二毛：为爱变“女人”却遭抛弃，2019年在出租屋凄惨离世

文|孟晓函

编辑|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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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贾玉川导演拍摄的纪录片《他她：李二毛的双重人生》上映，2019年，这部纪录片入围了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电影IDFA展映单元。

这是一部关于“变性人”的纪录片，影片中的主角李二毛本是男性，却一心想要做女人。

他曾在女人的世界里活得恣意洒脱，他有过爱人，有过梦想，也对生活充满希望，但他却始终无法真正融入女人的世界。

他被爱人抛弃，被世人唾弃，被坏人欺骗，被命运戏弄，最后万念俱灰，在出租屋里凄惨离世。

李二毛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身份的认同，寻找活下去的出路，他在社会底层中挣扎着，在爱的边缘里探索着，也不断地被性别转换带来的困扰和痛苦折磨着。

纪录片里，我们可以真切地感受到李二毛并不是一个虚构的人物，而是真真实实的存在于我们身边的人，我们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痛苦，也会为他在绝望时迸发出来的旺盛的生命力而感动。

很多人在了解了李二毛的双重人生后，不禁会反思：这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容不下一个努力生活的普通人？

年轻气盛渴望成名

1978年，李二毛出生在四川的一个小镇，6岁时，他的父亲因为拐卖人口被判死刑，母亲也就此改嫁，没有精力再照顾李二毛。

此后，李二毛便靠捡垃圾和打零工维持生活，经常忍饥挨饿，受尽欺辱，他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如同一颗小草，顽强地长大。

20岁时，李二毛带着自己辛苦攒的几百块钱积蓄，踏上了南下的火车，准备到深圳重新开启自己的人生。

到了深圳以后，李二毛倍感失望，深圳并不像他憧憬的那么美好。

没有钱，没有能力，没有人脉的李二毛为了找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四处奔波，他辗转了好几家工厂，饭店，酒店，最后只能做一些机械化的工作，靠透支自己的身体赚取微薄的薪水。

2002年，贾玉川在深圳城中村的一家化妆店拍摄一个跨性别者。

李二毛经常和几个男孩儿一起到化妆店玩，男孩儿们对着跨性别者大喊“人妖”，以取笑侮辱跨性别者为乐，只有李二毛在看到跨性别者化妆、穿裙子、跳舞时满眼羡慕。

那时的李二毛整日穿着破旧的工装，看起来灰头土脸，工厂枯燥乏味的生活让他眼神麻木，毫无生机，深圳的繁花似锦和灯红酒绿都和他毫无关系。

后来，李二毛认识了几个“变性人”朋友，本就蠢蠢欲动的他开始尝试化妆，粉扑一拍，枯黄的皮肤就变得白嫩起来，粉刷扫过，脸蛋仿佛脱胎换骨，双唇一抿，尽显妩媚妖娆。

整个化妆过程，李二毛都是激动兴奋的，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这么迷人过，看着镜中的自己，他麻木的心开始活泛起来，枯燥苍白的生活也有了色彩。

之后，李二毛经常穿女装来玩，还用破布塞在衣服里凹凸身材，他穿着短裙，踩着高跟鞋在城中村晃悠，虽然经常被小孩儿围着取笑，但他一点也不害怕，只觉得有趣。

其实，李二毛的女装并不丑，他身材纤细，面容清秀，眉眼柔和，很适合穿女装，正是因为如此，他被一家夜场看中，开始进行反串演出，李二毛自此开启自己的新人生。

1997年香港回归后，资本和狂热的娱乐文化一下子涌进深圳，演出市场火爆，都市人的迷惘和欲望有了安放之处，也为很多人提供了淘金的场所，反串演出就是趁着这个东风火爆起来的。

当时的反串演员一晚上可以最少能接到三四场演出，每场可以赚一百多块钱，再加上小费，一周比在工厂一个月赚的还要多。

李二毛和其他反串演员一起住进大房子，并为自己取名“雯雯”，他白天练习唱歌跳舞，晚上演出。

李二毛本是一个自卑的农村小伙，可只要一站到灯光闪烁的舞台上，他立刻充满自信，他尽情地展示自己的歌喉，扭动自己的腰身，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他觉得无比满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二毛越来越喜欢当女人，他留起长发，还用演出的钱做掉喉结，隆了假胸，舞台上的他更加妖艳，更加引人瞩目，他的自信也与日俱增。

贾玉川第一次正式关注李二毛就是在一家地下艳舞俱乐部里，那时的李二毛又取了一个艺名叫“美莲娜”。

他长发飘飘，身段妖娆，还有一个很宠爱他的男朋友小江，看向小江时，李二毛眼波流转，尽显妩媚柔情。

贾玉川一直关注社会特殊群体，看到李二毛时他便萌生了跟拍李二毛的想法，李二毛欣然同意，他还憧憬着有一天可以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回归老家渴望安稳

李二毛和小江的认识，是在他离开深圳去到佛山后。

当时他在一家变装夜场工作。

在这里，他认识了小江，小江和其他男人不同，他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也不爱抽烟喝酒，他接近李二毛并不是因为李二毛的钱，而是真心喜欢李二毛。

和小江在一起后，李二毛度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时光，因为小江，他更加渴望做变性手术，成为真正的女人，他想和小江结婚，过平凡的日子。

为了赚取高额手术费，李二毛在2005年重新回到深圳，刚回到深圳，李二毛就约贾玉川见面。

那天，李二毛挽着男友小江的胳膊，他一脸幸福地依偎在身高一米八的男友身边，显得小鸟依人，娇俏可爱。

他向贾玉川诉说着做女人的愿望，还告诉贾玉川他准备赚够钱就去做变性手术，然后和小江一起好好过日子。

周边人来人往，李二毛和小江与别的情侣看起来并无二样，大街上霓虹灯闪烁，李二毛的脸上晦暗晦明，但依然可以看清他眼睛里对未来的憧憬与向往。

再次回到深圳夜场的李二毛更加耀眼，他赚的钱更多了，但是变性手术费用太高了，他攒钱的速度太慢，于是他便想找人赞助。

可是那些所谓的大老板们，都是把李二毛当做取乐的工具，根本不可能帮他，他想找经纪公司出唱片，拍电影，但是屡次被骗，他辛苦攒的钱也被骗走了。

多次遭遇打击的李二毛将感情和希望全部寄托在男友小江身上，他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地问小江：“你到底爱不爱我？”

李二毛太缺乏安全感了，他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只能通过不断地证明小江爱他来获取安全感和生活的希望，他变得越来越敏感多疑。

刚开始，小江还耐心地安慰李二毛，但二人争吵次数多了，小江也无法忍受了，终于，在一次争吵后，小江夺门而出，再也没有回去过。

被小江抛弃后，李二毛的精神支柱坍塌了，他像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整日买醉，和不同的男人谈恋爱，还染上了可怕的毒瘾，也不上台表演了。

在痛苦绝望，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时，李二毛再次拨通贾玉川的电话诉说心中的烦闷。

贾玉川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劝他振作起来好好生活，在贾玉川的劝说下，李二毛终于振作起来，再次登台演出。

一次，李二毛喝得烂醉如泥倒在夜场门口，一个叫小龙的男孩走过去搜了他全身，想找点钱出来，可是李二毛身上竟然没有一分钱。

小龙只有18岁，他从小就没有父母，一直跟着吸毒的哥哥混日子，每天在夜场附近靠着行骗为生，生活很苦。

当他发现李二毛身上没有一分钱的时候便动了恻隐之心，他担心李二毛会有危险，便在他身边守了一夜。

醒来后的李二毛在得知小龙的身世和小龙对自己的善意后，他出于同情和感动将小龙带回了家，之后，两人确定恋爱关系，在陌生的城市里，两个苦命人报团取暖。

小龙的出现让李二毛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他更加坚定地想做变性手术，然后嫁给小龙，但攒够手术费遥遥无期，李二毛的内心有着无尽的苦楚，他还是经常靠酒精和毒品麻痹自己。

因为李二毛的另类，他经常遭受着周围人的冷眼，很多房东都不愿意把房子租给他，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间合适的房子。

可是，有一次李二毛吸毒后自残招来了警察，他和小龙一起被房东赶了出来，李二毛跪在地上对房东苦苦哀求，可是房东无动于衷。

李二毛身无分文，只能将从房子里搬出来的家具放到大街上叫卖，他穿着女装歇斯底里地哭诉着，叫卖着，可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没有驻足看他一眼，最后还是贾玉川给他们找了一个临时住所。

2011年的一天，李二毛的继父打电话给贾玉川，让他给李二毛传话说家里的宅基地被人霸占，李二毛再不回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反正在深圳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李二毛便带着小龙回到了老家四川，二人准备在农村过安稳日子。

面向现实自我和解

李二毛本以为他只要不再贪图大城市的灯红酒绿，安心回到农村，踏踏实实地和小龙过日子，就可以生存下去，可事与愿违。

回到村子里的李二毛发现，他家里的房子早已经全部坍塌，大部分宅基地也被村里霸占去了，他已经没有立足之地，只能到县城里租房子住下。

可是，李二毛的装扮遭受了邻居的不少白眼，大家都说他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他爸爸做坏事的报应，想方设法把他赶走。

无奈之下，李二毛和小龙只能回到村子，在没有被霸占的宅基地上搭起了一个塑料棚当作住所，他和小龙种了一些菜，还养了一群鸡，两个人每天在简陋的塑料棚里憧憬未来，李二毛还想通过种菜养鸡攒够手术的钱。

那年春节，李二毛买来一副鲜红的对联贴在塑料棚上，他和小龙一起包饺子，一起看春晚，一起畅想未来。

李二毛对小龙说：“等我攒够做手术的钱，我就嫁给你，然后我们再领养一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好好养孩子。”每当看到身穿婚纱的新娘，李二毛总是止不住的羡慕。

他们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是村里人容不下他们，在他们干活的时候，村里人经常过来取笑他们。

村长还三番五次地赶他们走，终于有一天，村里人将李二毛的宅基地和房屋，以及他们种的菜和养的鸡全部霸占走了。

在村里，贾玉川还听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李二毛的父亲不仅拐卖别人的小孩，还将李二毛的弟弟李三毛拐卖了，而李二毛的哥哥李大毛竟然被父亲煮了吃了，李二毛因为听话才被父亲留下。

村民向贾玉川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轻描淡写，还带着玩味的表情，丝毫没有谴责犯罪分子的意思，他们甚至还夸赞李二毛的父亲能赚钱。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朴实无华的村子，能容得下吃人的犯罪分子，却容不下从来没有做过坏事的李二毛和小龙。

走投无路的李二毛和小龙只得再次回到深圳，但时代不同了，当初的夜场和酒吧早就被拆了，变装表演也没有了市场，在艰难的生活环境中，李二毛和小龙反复争吵，最后，小龙如同之前的小江一样，抛弃了李二毛。

小龙离开的那晚，李二毛如同被遗弃的物品一样旁若无人地躺在大街上嘶吼，随后又穿着白色的长裙在空荡荡的街上的疯狂地奔跑，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自己内心的痛苦。

两次被爱人抛弃，也无法再登上自己热爱的舞台，李二毛万念俱灰，他决定向现实妥协，不再去做梦了。

李二毛剪掉长发，小心翼翼遮盖自己身上“女人”的痕迹，再次回到工厂，成为一名普通的工人，可是后来还是有人发现了他的假胸，拆穿了身份后的李二毛被一群工友暴打。

李二毛绝望之下，再次给贾玉川打电话说：“我是个另类，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我要摘掉假胸，我要重新做回男人。”

贾玉川帮他联系了一家医院，并且帮他减免了费用，在手术的前一天，李二毛最后一次穿上女装，为自己的另一种人生告别。

手术时间到了，李二毛满怀期待地来到医院，但医生却告诉他他染上了艾滋病，无法进行手术，这个消息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将李二毛仅剩的希望全部碾碎。

从那天开始，李二毛就消失了，贾玉川再也联系不到他，一直到2017年，李二毛主动为贾玉川打来了视频电话，视频里面的李二毛一身男人装扮，他告诉贾玉川自己已经摘掉了胸里面的假体，做回了真正的男人。

本以为李二毛自此会开启新的人生，可是命运并没有优待他。

2019年8月，这部纪录片入围了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电影IDFA展映单元，贾玉川觉得李二毛曾经的梦想实现了，他终于可以成名了。

贾玉川到处寻找李二毛，想带着他去荷兰参加展映，经过多方打听，贾玉川却得知李二毛已经在五个月前去世了。

李二毛是在四川老家的出租屋里去世的，去世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结语

“小时候算命的说，我靠女人吃饭，没想到是靠这样的方式，唉！还是靠男人自己好了。别人只能活一种人生，而我活了两种，想想也值得吧，说后悔，多少是有点……”

这是李二毛最后一次和贾玉川打视频时讲的话，他短短41年的生命里充满了太多遗憾和无奈。

为了做女人，李二毛在困苦与磨难中苦苦挣扎，但后来却只能向现实妥协，做回男人。本以为做回男人就可以过普通人的日子，但无情的命运却剥夺了他生存的权利，最后只能一个人孤独地在出租屋里结束了生命。

李二毛也曾对生活充满希望，也曾对未来有过美好的憧憬，但他的生活太苦了，他活着太难了，他那么拼命地挣扎，那么努力地活，可他始终无法战胜命运。

最后，纪录片获奖，李二毛的高光时刻来临，他最初的梦想终于实现，但他却永远无法享受到这光环，可笑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