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一美国航天学家来到张作霖墓前说:我代表您儿子来看您
1994年的5月9日,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初夏。
这天,沈阳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个刚下火车的老者在早已等候在沈阳火车站的辽宁省外办和台办负责人的引领下,坐上了事先为他准备的加长林肯。
人都说:“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可是,这位已经离家数十年的游子,却早已忘了乡音,一句汉语也不会说。
但老人那激动的情绪、一直含在眼里的热泪,却无一不在诉说着他对家乡的思念。
这位老人在沈阳游历了几天以后,专门去到了张作霖的坟头。望着那座“大帅墓”,老人百感交集。跪倒在目前,这个离家多年的游子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这个老人究竟是谁?他在张作霖墓前说出的那句话又到底是什么?
据悉,这位老者是一位从美国远来的航天学家。
但比起航天学家,他的另一个身份更如雷贯耳——他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少帅张学良,而他本人则是张学良最小的儿子张闾琳。
张学良的事迹是广为人知的,其父乃是奉系军阀中有着“东北王”之称的张作霖,从小过的就是衣食无忧的生活,接受的也是最好的教育。但就像他的父亲一样,张学良的性格中也有强硬的一面。
尽管少时的张学良不谙世事、不通政治,但在看到“不抵抗”政策所带来的消极影响之后,心下对民族危难有了更清楚的认知。带着这种清醒的认识,张学良联合杨虎城等人发动了“西安事变”,逼蒋抗日,成功促成了国共第二次合作。
然而少帅在政治上的敏锐却不如乃父,“西安事变”之后,张学良自愿交出军权,并接受了蒋介石的软禁。这使得他的下半生都活在蒋家的阴影中,直到蒋经国去世的次年才恢复自由。
比起少帅意气风发的前半生与潦倒失意的后半生,他的感情更为人津津乐道。无论是“赵四小姐”赵一荻数十年如一日的陪伴,还是发妻于凤至暮年对他的支持与等待,都看得出两个女人为少帅用情至深。
张学良和于凤至在1914年完婚,婚后两人共育有三子一女,分别是长女张闾瑛、长子张闾珣、次子张闾玗以及三子张闾琪。三个儿子的名字来源于《尔雅·释地》,都寄托了父母美好的祝福,可惜三个儿子都没能平安终老。
每每想起三个儿子,想起与发妻一同经历了三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张学良总是感到无尽的自责与痛苦。他曾不止一次在自责中对身边人说:“我和于凤至生了三个儿子,结果他们全都走在我前面了,如果不是我,他们可能不会走得那么早。”
而张闾琳,则是张学良和赵四小姐的孩子,也是张学良最小的儿子。这位少帅最小的儿子,自小同样经历了数不尽的风波,甚至一度险些无法与自己的生身父母相认。
比起大哥张闾珣的敏感和专注、二哥张闾玗的豪放不羁以及三哥张闾琪的知事得体,张闾琳实在是没有太多存在感。
他的母亲赵一荻是时任北洋政府交通部次长赵庆华的女儿。在一次舞会上,张学良和赵一荻一见钟情,然而彼时张学良已经有了正室于凤至,于公,北洋政府和国军不对付;于私,赵庆华也不会愿意自己女儿给别人做小。
赵一荻性子却刚烈得紧,见父亲不同意,索性和张学良私奔了。即使要面对父亲的责难,即使张学良已经有了妻子,即使自己没有名分,赵一荻依然愿意以秘书的身份跟在张学良身边,在1929年为张学良生下了小儿子张闾琳。
张闾琳的出生让于凤至对赵一荻的印象有所改观,正宫夫人心疼他们母子,不仅带着奶粉、冒着风雪去探望,还在大帅府附近为赵一荻建了一座小洋楼。赵一荻非常感激,两个女人的关系因此得到缓解。
张闾琳十岁之前的日子都是和母亲一起度过的,而在十岁的某一天,母亲带着他前往一户美国人家中。此前张闾琳过的生活往往居无定所,因此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直到母亲要离开的时候,小小的张闾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抱着母亲的腿放声大哭。
没有人知道当时的赵一荻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我们知道的是远在贵州的张学良那时已然经历了长达三年的软禁。而在儿子和丈夫之间,赵一荻选择了后者。
但选择丈夫并不意味着对儿子弃之不顾,赵一荻所选的这家人是张学良的旧友,是来自美国的伊雅格和埃娜夫妇。赵一荻此举是为了让张闾琳完全接受西式的教育,不希望他记得自己的身份,好让儿子能有一个平凡的人生。
在托付好儿子之后,赵一荻就奔赴贵州寻找自己的爱人,做好了陪伴张学良接受终生软禁的一切准备。
到了1946年,张学良、赵一荻夫妇被国民党秘密押送往台湾,并幽禁在高雄一处废弃的炮台里。这样的日子直到1954年,宋美龄为他们安排了一位名为董显光的英语启蒙教师,名为教授英语,实为观察张学良的思想动态。
然而让宋美龄没有想到的是,张学良夫妇和董显光夫妇在长期相处中惺惺相惜,逐渐放下了对对方的戒备,反而成了可以托付的朋友。
次年,董显光在国民党高层的安排下必须前往美国任职,临行之前问张学良夫妇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他们做的事。张学良没有什么表示,但赵一荻犹豫再三,终于提出了希望董显光夫妇帮她找到儿子的请求,他们希望董显光能帮助找到失散十多年的儿子张闾琳。
此时距离她寄养张闾琳已经过去了15年的时间,究竟是什么让一位母亲强自忍下这15年的思念,我们不得而知。但在终于看到希望的一刻,她心里最挂念的,依然还是那个记忆里只有10岁的小少年。
董显光夫妇非常同情赵一荻,尤其是董夫人。尽管赵一荻能为他们提供的只有15年前伊雅格夫妇通信时留下的住址,她也承诺赵一荻只要张闾琳还活着,他们就一定会把他找出来。
寻找张闾琳的过程非常曲折,伊雅格夫妇最初的房子在1952年的一场大火中焚烧殆尽,所幸并无人员伤亡,而伊雅格本人在那之前就带着张闾琳离开了旧金山,最终定居在洛杉矶。为了保护张闾琳,伊雅格夫妇让他全盘接受了西化的教育,还给他起了一个英文名字。
董显光夫妇是在美国国务院的介入下,才最终找到张闾琳的。那时的张闾琳已经在伊雅格夫妇的培养下成了一名航天专家,只是因为长期接受西式的教育,张闾琳已经全然忘了汉语应该怎么说。
功夫不负有心人,董显光夫妇马上给张学良夫妇写了一封信,并附上了一张张闾琳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年轻人西装革履,尽管眉眼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张学良夫妇还是一眼认出,这个年轻人就是他们的儿子。
知道了张闾琳的下落和现状,张学良夫妇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而董显光夫妇深感这家人天各一方的痛苦,不断在蒋介石和宋美龄面前游说,希望能让张闾琳回来探望父母。
但即使是这样,张闾琳终于见到自己生身父母的时候,也已经是一年之后了。此时的张闾琳已经有了自己的妻子,是在读书期间认识的陈淑贞。
两代人时隔十五年再次相会,彼此口中都有叹不尽的物是人非。但重逢终归是令人喜悦的,耐不住张闾琳的请求,张学良分别为两个孙子起了“张居信、张居仰”的名字,合在一起就是信仰。
与父母相会之后,张闾琳一家四口在台湾呆了一个月,在活泼可爱的小孙子面前,张学良似乎都忘却了半生软禁的痛苦。而在那之后,每年张闾琳都会带着家人前往台湾看望父母,双方之间也经常通信。
到了这一步,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1990年,随着蒋经国的离世,张学良终于获得了更大程度的自由。按张学良的本意,他是想回到祖国大陆的。
但张学良也深知国民党不会任由他返回大陆,万般抉择下只能采用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们夫妇前往美国,回大陆的任务则交给他的儿子张闾琳,让张闾琳来帮助自己实现回国的愿望。
张闾琳在与父亲相处的过程中,不止一次听父亲提起过东北的往事,彼时的张学良年事已高,已经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所以他要、也愿意替父亲回去一趟。而对于张闾琳自己来说,对故土的眷恋也让他想要回去一看究竟。
只是这种眷恋此时还并不强烈,对于彼时的张闾琳来说,比起回国,他更想做的是照顾好自己的父母,让他们度过一个安详的晚年。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张闾琳退休之后,退休后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张闾琳偶然在美国遇到一位国内的航天工作者,两人在交流过后发现越聊越投机,很快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
这位朋友是跟随代表团来美国访问的,而在临别之际,他很热情地邀请张闾琳去自己的家乡游玩。张闾琳答应了,而在回家之后与父亲的攀谈中,他又一次感受到了父亲对返乡的渴望。
看着年事已高的父亲,张闾琳突然间深深地明白,父亲这是真的将他的愿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了,尽管他对故乡几乎已经没有印象,也完全不记得爷爷的样子,但回乡的愿望在此时得到了升华,对于他来说已经上升到一种近乎使命感的高度。
苍天不负有心人,1994年,张闾琳得到了北京一次航天专题会议的邀请,此时国民党的手也伸不过来,他认为回乡的机会已经成熟,就把这一消息告知了自己的父母。张学良和赵一荻得知以后兴奋不已,还曾一度热泪盈眶。
只是对于张闾琳来说,他远离故土的时候还是个少年,此时已经是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对汉语可以说是完全不记得。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请工作人员在飞机上照顾自己。
终于回到故土上的张闾琳在参与过会议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回了故乡东北。得知少帅的儿子回来了,张学良的旧部和故交纷纷带着后辈来探望,这种跨越了半个世纪的情谊让张闾琳泪眼婆娑,更为自己的父亲感到遗憾。
拜别过父亲的旧部与老友之后,张闾琳先后游览了“张学良将军纪念馆”和赵四小姐楼并泪流不止,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过往。对于张学良将军没能再回乡看一眼,这不仅是他的遗憾,也成了张学良将军挚友“实现不了的梦想。”
在返回美国之前,张闾琳的最后一站是大帅陵,那里安葬着张学良的父亲、张闾琳的爷爷——东北王张作霖。让他惊讶的是,即使历经了大半个世纪的风雨和动荡,大帅陵依然保存得十分完好。
当张闾琳跪在张作霖的墓碑前时,尽管这位爷爷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尽管关于他的事迹自己也只是从父亲嘴里听说,但这一刻的张闾琳依然百感交集、涕泪纵横。在各种情绪的激荡下,在念及半个多世纪以来的风风雨雨,在想到大洋彼岸、很可能要抱憾终身的父亲之后,张闾琳跪在祖父的坟前,说了这样九个字:
“我代表您儿子来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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